而後千孚便繃不住了,笑容裏盡是掩飾不住的歡喜。
千孚……千孚……
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呼喚著,渾身所有的力氣全部灌輸在雙腿中,恨不能自己快些、再快些。
飛奔了小片刻,落在後頭的暗二伸著脖子瞧,清晰的瞧見前方有燈火閃耀,心頭咯噔一聲,暗道要糟。
青平王府門前,空地處已經熙熙攘攘的堆滿了人,紅槍長刀,蓄勢待發,高大暗紅的門被火把映出鮮紅的色澤,像是潑了大盆大盆的血。
容玉眉間狠狠一跳,腳下不停,蓄力一躍,直接跨過高牆入了府中,直奔內院而去。
身著袈裟的和尚察覺到了什麼,念誦經文的聲音微微一頓,右手拇指轉了轉滑潤沉重的佛珠,而後繼續不停歇的念著。
經文入耳,振聾發聵,千孚伏在地上,轉頭又吐出一口血來,暗紅色的血已經堆積了不小的一灘,與身上的紅衣一般顏色,站在遠處瞧,幾乎是融為一體。
抬起手渾不在意地抹了一把嘴角,半撐起身子笑道:“我說老和尚,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從川水一路追來京城,不曉得的,怕是當你瞧上了我呢。”
他墨發披散,一雙桃花狀的眸子因了笑微微眯起,被紅色的血浸染的唇更加鮮紅,血跡自下顎蜿蜒而下,一路蔓延過白膩如雪的頸項,震撼的對比之下,被月色與燈火照耀的愈發脆弱不堪,最後沒入豔紅色衣襟。
他的容貌從來都是出色的,即便當下狼狽成這般模樣,也絲毫不減身骨裏的風情,反而有一種病態的豔麗,像是熊熊燃燒的火,勾的人忍不住去靠近,可一旦靠近,便會被灼傷,進而引火燒身,最後被吞噬。
皇帝於無塵身後瞧著那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眼,心下有些不忍,或者說是舍不得。這人長得太過好看,一張臉雌雄莫辨,美目流轉之間透出一股子邪氣的魅惑,實在是世所罕見之姿。這般的美人兒,怎的就教青平王尋到了去,甚至圈養於身邊,怪不得當日賜婚之事毫不猶豫的便拒絕,要知道,他這位好王弟往日裏可是說什麼都能應的,為了這個美人兒,還是頭一回兒駁了他的金口玉言……
“聖上。”無塵忽的開口,兩個字如同粗重的木頭撞上銅鍾,震得皇帝一個哆嗦,立時出了一身冷汗。“狐妖擅魅惑,聖上盯著他的眼睛瞧,不時便能被蠱惑了去,需當心。”
皇帝心口跳的厲害,顯然是還沒能緩過神,不過到底是心下計較了,不敢再盯著地上那男子瞧,可那雙魅惑的眸子已經印進了腦海,一時半會兒可忘不掉。
千孚便將眸子從這位凡人之主的身上轉了回來,漫不經心的睇了一眼和尚光溜溜的腦門:“嘖,原來和尚你也曉得我長得好看,佛說四大皆空,你又何雙目緊閉不敢瞧我,莫不是怕我不成?”
“孽畜!”無塵嗤了一聲,睜開眼皮,渾濁的眸子動了動,落在不遠處笑的一派張揚的男子身上,“阿彌陀佛。上回一遇,老衲本欲將你收了去,是你命不該絕,被人所救,既已警示,本以為你會心有思量,離開凡世,不曾想你依舊是置若罔聞,竟然潛入京城來。老衲今日能再遇你,是天意如此,如今天子腳下,再不容你興風作浪。”
四周黃符驟然發亮,千孚隻覺有萬斤之重狠狠壓下,喉嚨一甜,又吐出一口血來。
珍姑姑被兩個太監架在一旁,任憑拳打腳踢也掙脫不開分毫,一個弱女子,便是再如何,又怎能掙脫兩個男子呢?
眼見著千孚公子已經被打的麵如金紙、虛弱不堪,珍姑姑隻覺得天都要塌下半個,最後隻能無禮的噗通一聲跪下,哭喊道:“千孚公子心地純善,即便是妖,卻從未傷過一人,莫非佛便是是非不辨、善惡不分、真假不明麼?”
無塵花白的胡子顫了顫,因衰老而微微彎曲的脊背努力站得筆挺:“你等凡胎肉眼不辨真身,隻將他作常人看待,然妖便是妖,便是再如何裝作人樣,也不可同一而論,怎知他人皮之下是如何的畜生心腸?”
“嗬!”千孚揩了一把血,扯著唇角笑出聲,“左一個孽畜,右一個畜生,不過是你身為人身,便瞧不起我是個妖物,卻是不知你所信奉的佛,是否瞧得起你這個凡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