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發現遺詔丟失那一刻起他便後悔了,早知如此,闔該打一開始就將那卷遺詔燒成灰燼,教它永遠消失才是,否則哪裏會有當下這檔子麻煩事。
這般大一個把柄落在人手,還是他自小就嫉妒無比的弟弟,真是怎麼想怎麼不痛快。
那麼究竟將遺詔放去了何處呢?
他心裏一點底也無,卻是萬萬不能表現出絲毫來的,一雙目光犀利的打量著容玉,想要從他的神情中看出什麼破綻來:“王弟能打敗朕的人闖進來,可見是生龍活虎的很。若不是朕聽到了些風言風語,怕是還不知曉王弟府中竟藏了個妖精。前朝時便是邪物霍亂導致江山傾頹、改了朝換了代,王弟明知前情,卻依舊養了一隻妖精邪物在府,究竟居心何在?!”
不論真相如何,左右皇帝這一席話,當下已是一頂大帽子壓了下來,原本還未怎麼著,便已經定了罪。
平日裏若是被挑一些無關痛癢的錯處,容玉大多時是懶得辯解的,隻有被潑上‘覬覦皇位’的汙水時,照著黑便是黑、白便是白的秉性,才會認真的辯上幾句。
可現下裏,不論千孚也好,皇帝也好罷,容玉根本聽不進他們在說些什麼,因為那滿眼的鮮紅的血將他的雙目刺得發痛。
一步一步走上前,將人小心地抱進懷裏,聲音輕柔的像淺風落上白羽,帶著隱隱的顫抖:“疼不疼?”
隻這一句話,便能將千孚好不容易築起的所有的偽裝與堅強土崩瓦解,立刻紅了一雙眼眶,歪了腦袋靠進他懷裏歎息:“疼啊,簡直不堪忍受。”
“渾身沒有一處不疼的,五髒六腑裏像是燃了一把火,火急火燎的燒,還吐了許多的血,”忍了再忍,委屈的淚到底是落了下來,又氣又恨,“誰教你來的?!回來尋我做什麼,闔該遠遠的逃開了去,再莫要管我,如今可好了,我折在這處便罷,你竟也一頭紮了進來,賠的連本兒也不剩了,這回隻能作對苦命鴛鴦去地府相見,誰也活不成。”
“你在這處,本王怎能一人苟活?”容玉吻著懷中人柔軟的發頂,抬手將滑到臉頰上的一縷墨發勾去他耳後,隻有他自己知曉,平靜的言語之下,是他一下又一下緊縮的心口,眼底翻湧出無盡的怒氣與恨意,語氣卻再溫柔不過,“莫怕,本王定會為你出這口惡氣,傷你之人,要付出千百倍的代價來還這債。”
“無論何人。”
他聲音微小到幾不可聞,皇帝隻能瞧見他的嘴一張一合,究竟說了什麼卻是聽不大清楚,無塵耳力比皇帝好得多,即便沒能聽個全乎,那句‘千百倍的代價’卻是再清晰不過的,心中咯噔一聲,漫上些許不安。
容玉微垂著的眉眼溫柔的不像話,細看之下,幾乎能以肉眼瞧出他身上隱隱比之前強盛的金光,轉過頭看過來時,眉眼依舊是那雙眉眼,卻如同生生換了個人一般,凜冽的教人心底發寒:“你們傷了他。”
無塵對上那雙近乎邪魔的眸子,莫名有一種行差踏錯之感,忙強自忽略這詭異的錯覺。
皇帝從未被他這般盯著看過,下意識的後退半步,反應過來之後立刻止住,不禁惱羞成怒:“一隻禍國殃民的妖精,何以殺不得!你偷偷將他圈養於身側還三番兩次的忤逆於朕,朕隻念你是被妖物所惑,原打算恕你無罪,如今瞧著倒是仁慈了,你清清醒醒著也敢對朕出言不遜,還阻攔朕除這妖物,莫不是心思大了、翅膀硬了,便敢不將朕這個長兄放在眼裏了麼?”
“何必冠冕堂皇。”他嗓音清冷,不帶絲毫的起伏,“你我之間僅剩的那點子兄弟情麵,早已被剝的絲毫不剩了。”
無塵歎了一口氣:“時至今日,王爺還不明白麼?妖邪不善不吉,人人得而誅之,我佛慈悲,絕不能放縱妖物禍亂人間,貧僧所作所為無愧於天地大道,自然清者自清,王爺目下因這隻妖物記恨貧僧,貧僧受著,待時日久些清醒之後,王爺自會理解。”
容玉笑了笑,那笑裏沒有絲毫的善意,隻有滿滿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