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流血的風滿樓(1 / 2)

好大的風!

那是一個下午,可是狂風忽至,毫無預警地吹散了桃花巷的集市,隻留下一地的狼籍。

天空厚重的雲彩忽然合攏,越壓越低,顏色也越來越深濃。

飛沙走石。

韋行從窗子看出去,隻覺得被深黃色烏雲所罩的大地上,連空氣都變成了昏黃色。這顏色讓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象在舊書裏發現了一片泛了黃的幹花瓣,忽然在多年後,重記起年少時候。

那些過去了的歲月,那些連自己都已忘記了的日子。

其實,這種淡淡的哀傷應該是不會來打擾韋行的。

韋行可不是一個會悲秋的人。

隻不過韋行本來就覺得很煩,一個人喝悶酒,當然比較容易產生一點點感觸。不過,如果韋行想到了生命的意義,或者是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什麼,韋行自己先就冷笑了。可是現實一點的問題,又實在太讓他——想殺人,他一再對自己說,這裏是冷家韓青韓掌門的地盤,他雖然不怕韓青那家夥,可是他不想讓韓青用那種奇怪的眼神望著他,所以,他不想殺人,所以他隻好不去想他的煩惱。

所以,他隻能說,他有一點奇怪的感觸,那是一種本來不該屬於他的,他也從來未曾擁有過的讓他險些落淚的東西。

韋行發現自己居然擁有了如此奇怪的感傷,在他感到自己的喉嚨有點腫,眼睛有點熱,鼻子有點酸時,他笑了,他說:“靠!”然後把窗外一腳踢碎,狂風幾乎是歡叫一聲,撲了進來,整個風房間頓時一片淩亂,沙石樹枝雜物狂舞,敲著窗敲著牆敲著門,又把每個可以掀起來的角落揭翻了細看,敲了又敲,終於把門敲開,通道順暢,風勢更猛,蒲席翹起一個角,然後直立起來,最後掀翻桌子,叮當嘩啦聲一片,店夥計聞聲而來,直叫一聲苦,一聲苦後,就被樹枝子刮破了臉,慘叫一聲,逃了回去。

韋行站在窗口不動,衣角如蝴蝶振翅般拍動個不停。

風中的雜物在他臉上刮出血痕,韋行嘴角一個冷笑不變。

一群夥計以視死如歸的表情,拿著木板上來準備釘上窗子時,正好看到灰衣韋行,自二樓的窗口跳了下去,當下大家尖叫一聲,撲到窗前,暴風中,隻見那灰色的身影已經一隻破布袋,撲閃著忽打著飄散在風中。

韋行看到他們時,他們幾乎是在擁抱。

韋行的師父冷秋正抓住韋行的老婆施施的一隻手,身子與身子沒有間隙,麵孔對著麵孔,眼睛凝視眼睛。

地上的草叢有身子壓過的痕跡,施施的衣裳上沾著草葉灰塵。

韋行人如石雕,冰冷堅硬。

而冷秋,微笑著輕輕放開施施,微風送來淡淡的花香,冷秋若無其事地笑問:“天氣這麼好,出來散步?”

韋行一動不動,手指漸漸握緊刀柄。

而冷秋的微笑裏閃現寒光。

殺機一閃。

這殺機一閃,就隱沉在冷秋淡淡的微笑裏,而韋行的眼光卻始終似一把尖刀盯在冷秋身上,可是這刀一般的眼神動不能令冷秋動容,他那溫和的目光依舊,罩住韋行,無所不包地控製一切。

如果你明知道自己會輸,你會不會動手?有的人會,有的人不會,韋行正好是不會動手的那種人,他的恨毒會很深很深地刻在心裏,可是他不會自殺。

施施看到韋行的目光,忽然驚叫:“是我的錯,是我不小心衝撞了師父。”

韋行不出聲。的98

冷秋轉身離去,韋行也轉身離去。

施施慢慢坐倒在草地上,壓碎的草,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這個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日子,施施已在床上痛苦掙紮一日一夜,那個出生日子不對的孩子,懶懶地呆在她的肚子裏,拒絕來到這個不歡迎他的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