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都聽你的。”微微回笑,牽了她的手,專注看著那張容顏,曾幾何時天不怕地不怕的玉羅刹,竟也學會了防範於未然。
隻是,對不住了練兒,總有一些事,是旁人無論如何擔待不來的。
選日不如撞日,就是在這一天,我們飛身下峰,回到居所用了點飯,再為練兒打點了一些必需品,她性子果決,既然下了決定就不再猶豫,何況從道理上講又隻不過是在附近逗留並非遠行,所以隻簡單收拾了衣物水囊柴薪之類的,便舉步欲行。
在出門之前,特意將她哄得在案邊坐下,借口那峰頂風太大,再度為她梳妝了一次,做了個不易散亂的發式。
練兒是個好武的性子,平時待自身容貌又十分隨意,絕學當前,隻要不太散亂礙事,我料她這幾日是沒空,也不會特意想起去擺弄頭發的。
而隻要這幾日,也就夠了。
相信待她回來時,這發色,定然不會再見了。
沒有再去隨她跑一趟,隻是含笑送到門前叮囑了幾句,不想搞得太鄭重,在練兒眼中這本就不是多麼鄭重之事,她也隻是叮囑了我幾句就不回頭地走了,嶽鳴珂倒是隨之又行了一趟,畢竟事情是他起的頭……也不知道兩人是否在峰頂談了些什麼,一個時辰後再度見他回返過來時,那張麵色就凝重了許多。
“怎麼?都妥了吧?”裝作沒瞧見似的給他沏了杯熱茶,微笑著問道,是真覺得有些好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竟會和外人聯手起來算計自己的心上之人。
見我不問,嶽鳴珂還是忍不住歎息了一聲,主動開口道:“竹纖姑娘,練女俠是真正擔心你,剛剛在峰頂,她話裏話外都是若你有個什麼閃失定要為我是問……你說此事算不得打誑語,但如今貧僧分明是生出了愧疚之心,乃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你沒有誑她,最多是知情不告……”衝他笑笑,寬慰道:“或者連知情不告都不能算,因為我接下來要做什麼,其實你也並不十分清楚不是麼?”
不錯,嶽鳴珂不知道我具體打算怎麼行事,正如之前我並不清楚他打算怎麼行事一樣,對於此事,我倆結成的是一種鬆散同盟,維係其中的僅僅是信任而已。
“正因為不十分清楚才思量是否做錯了。”嶽鳴珂苦笑答道:“竹纖姑娘,昨日隻聽你說事急從權,服了那半朵優曇仙花,所以如今想以血入藥,可卻不知如何入法……如今我是重托在身,你若做什麼可別瞞我,否則貧僧真是死得冤枉。”
“那是自然,如今你我都已是騎虎之勢,又何必瞞你什麼,何況,這件事情,其實還不得不仰仗你幫襯一把呢。”從容回答著,順手敬上茶權作慰勞,見嶽鳴珂搖頭婉拒,就複擱下茶杯,輕輕一招手,對他笑道:“那就不要耽擱了,隨我來。”
出得門來,天色已然不算早了,練兒不在身邊,連空氣都似清冷許多,也真無心再拐彎抹角,領著嶽鳴珂在院中走出幾步,就彎下腰,由牆角邊一個不起眼的小雪堆中挖出了一壇酒。
雪堆是我打掃後積起來的,酒壇自然也是我埋進去的,嶽鳴珂倒是認得這壇酒,訝異道:“咦?這不是我師父當初釀的鹿茸血酒麼,我還道早喝完了的,怎麼倒有一壇子漏網之魚給姑娘你尋到了。”
“所以說都是緣分麼。”既無心與他囉嗦,便徑直開門見山道:“我欲以血入藥,這壇中則是以血入酒,酒即是藥,藥即是酒,酒中有血,血中有藥,那便再多混一味藥血進去也無妨,豈不是天意使然?”
嶽鳴珂並非愚笨之人,這麼一說也足夠清楚了,“原來如此。”他點點頭,旋即想起什麼,又不解道:“但這與姑娘你要我幫襯之事有何幹係?難不成是要貧僧將這酒給練女俠送去?還有,你又為何將這壇子埋在雪中?”
“送是要送,且要每日都送。練兒酒量有限,況且藥酒一氣牛飲也是暴斂天物,所以我已經擬了五日之量,煩勞你每天和飯食一道帶上去,她是不會起疑的……不過,那是明日起的事情了,眼下我想讓你幫的是另有緣由,我亦是為這緣由,方將酒壇埋入雪中的。”
一邊說話,一邊不緊不慢挽起衣袖解開了左手的護腕,紅綾除去,手腕上自昨日起就被小心翼翼藏了起來的小傷口,此時終於能正大光明得見天日了。
“畢竟,據我所知,無論什麼血,若是離開身子時間長了,總是多多少少有些不好的變化,而冰雪低溫可延緩這種變化發生。”
“竹纖姑娘……這是什麼意思?就算每日以血入藥,卻也不用存太長時間吧?”嶽鳴珂的臉色又變得不太好,我猜,他多多少少已明白了點什麼。
所以也確實沒什麼要隱瞞的。
“你是劍客,早應該明白一個道理。”泰然一笑,慢悠悠撫了傷口道:“一個人若是常常失血,其身自然會生出新血以供活命,是以隻要能吃好喝好調養好,那麼就算一人之血也可以是終生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隻不過……隻不過以那些新血,卻未必有某些舊血之效,尤其是血中存有外力者,更是如此,對吧?”
“這便是我要你做的,嶽兄,我需要一個曆經生死的人,在我可能神誌不清時替我判斷,究竟什麼樣的程度,是可繼續流血,卻不至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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