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你是怎麼到這裏來的?”
薛離衣把那天的經曆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她,關瑾瑜兩手握著馬克杯,目光低垂,看著水麵上的碧螺春茶葉慢慢沉到底下,半天沒有再吭聲。
古有桃花源人“不知有漢何論魏晉”,那麼今天呢?她一直相信深山老林裏肯定有人類的足跡未曾到過的地方,也許薛離衣正是來自那裏呢?
她沉吟半晌,眸子亮了亮,對著一臉待宰的薛離衣說:“你跟我來。”
關瑾瑜書房有一套《二十四史》,繁體豎排版的,書是她買的,卻不是她看的,甄倩是個實打實的沒事裝逼的文藝青年,在她家裏呆著無聊有時候會翻翻她的書架,發現上麵都是金融財經類的書籍和股市投資,看著直打瞌睡,就命令她買了一套《二十四史》給自己解悶。
她從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宋史》遞給薛離衣,說:“你念一段試試?”
其實打開書那一刻薛離衣的手指甚至在發抖,她在外麵的世界不識字,對於自幼博覽群書的她來說無疑是一道不能揭開卻又不得不揭開的傷口。
映入眼簾的卻是印刷工整、排版精細的繁體黑墨字,薛離衣的眼睛驀地睜大。
“英宗體乾應曆隆功盛德憲文肅武睿聖宣孝皇帝,諱曙,濮安懿王允讓第十三子,母曰仙遊縣君任氏。明道元年正月三日生於宣平坊第。初,王夢兩龍與日並墮,以衣承之。及帝生……”
單看薛離衣念之前的反應,關瑾瑜就知道自己的猜測對了大半,等到薛離衣念到“宗室六箴”時,她豎起手掌,示意不用往下念了。
即使這事情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關瑾瑜還是選擇相信薛離衣,因為她的眼睛太純淨,澄澄湛湛的,像是用水洗過的剔透的黑曜石,根本不像是這個俗世能夠養出來的人物。從第一次見到她,她就有這種感覺。
如果不是,那隻有一個可能,她是裝的。但是關瑾瑜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好騙的,她是個女人,不存在騙色;自己雖算得上高薪,也不至到大富的地步,也排除了騙錢的可能性。況且她因為工作原因經常和政\/府的高官打交道,那雙眼睛見過多少醃臢事,這麼一個二十歲的小女孩?想騙自己?再修煉個二十年還差不多。
“關姐姐,我可以繼續看這本書麼?”薛離衣手指扣著那本《宋史》攬在懷裏,小心翼翼的問。
她手指纖長白皙,在黑色雕金的封麵上愈發黑白分明。
關瑾瑜既然打心眼相信了她是從“桃花源”來的人,一夕之間孤苦無依,此時看著薛離衣生怕行差踏錯的謹慎,心裏就多了份憐惜,連聲音都放輕下來,說:“當然可以。除了這本,書架上的書隻要你看得懂的,都隨你處置。這些書是我們這的曆史,有句話怎麼說的,讀史那什麼……明誌,你看看也好。”
薛離衣把《宋史》往桌上一放,手指才動,關瑾瑜便伸手一攔,說:“別!你也意識到了,這裏不是你原來的地方,所以不要再行這種大禮了。”
——會折壽的啊妹妹。
薛離衣似乎怔了一下,然後輕輕笑了笑。
是那種很溫暖也很寂靜的笑容。
她還是第一次這樣笑,關瑾瑜差點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神。
“乖了,”關瑾瑜習慣性抬手揉了揉她柔軟的長發,說:“剩下的事明天再說,我還有工作要忙。所以你今天晚上想睡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