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宏富和蘇星暉進去之後,高大平用開水把兩隻搪瓷缸燙了好幾遍,然後從一個大搪瓷茶桶裏給兩人放了兩杯涼開水,放到了兩人麵前。
陳宏富把那缸水一飲而盡,蘇星暉同樣是一口氣喝光了一缸水,走了這麼遠的路,他們確實渴了,高大平連忙把兩個搪瓷缸拿過去又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
陳宏富笑道:“夏蘭怎麼不在?”
夏蘭是這裏的婦女主任,今年不到三十歲,正是人生中最成熟的時候,人長得漂亮,性格潑辣,由於早已結婚生子,又兼管村裏的計劃生育,因此一些葷素不忌的玩笑都能開,鄉政府的領導們到了野豬溝,都喜歡讓夏蘭陪同,當然,最多也就是開開玩笑而已,要是誰想真的動手動腳,夏蘭可是有膽子拿刀砍過去的。
方有財道:“剛才還在這裏的,好像是到村裏去發放計生用品去了。”
計生用品當然就是免費的,有些育齡婦女不願意結紮,就得給她們發放這種東西來避孕,發放的時候還得給她們講解該怎麼用,這項工作不是潑辣人還真做不了。
聽了方有財的話,陳宏富哈哈一笑,不過沒說什麼,要是平時,他少不得開幾句葷玩笑,現在有一個蘇星暉在場,他倒是不好開這種玩笑,他對方有財道:“有財,你昨天打電話讓我來有什麼事情嗎?你說是有什麼好事。”
“當然是好事了。”方有財指著村主任趙忠福道:“忠福前些天在他家苞穀地旁邊挖了個洞,昨天一隻野豬掉進去了,被我們打死了,今天就有野豬肉吃了,所以特意喊你來吃野豬肉的。”
陳宏富這一下來了興趣:“多大的野豬?”
趙忠福憨笑道:“也就七八十斤,不算太大。”
趙忠福是一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當過兵,他的年紀在鄉裏這些村主任裏算是年輕的了。
陳宏富點頭道:“七八十斤最好了,也不能太大,太大肉也不好吃了。不過現在才九點鍾,你早說我就晚點來了。”
方有財道:“不妨事的,正好我們還有點事情要跟書記說。”
陳宏富一邊笑一邊指著方有財道:“我就知道你們沒有這麼好心,專門喊我過來吃野豬肉,有什麼事情,說吧?”
方有財看了看高大平,高大平道:“是這樣的,陳書記,村裏人都說今年的提留統籌標準太高了,交不起啊!您看能不能減免一點?”
陳宏富的眉頭馬上就皺了起來:“減免?鄉裏的開支全靠這點提留統籌了,減免了這些開支怎麼辦?鄉學校的老師工資都幾個月沒發了,小學的教室也得修了,哪裏都需要錢,你說怎麼減免?你們的工資也是從這裏麵出呢,未必你們肯不領工資?”
趙忠福道:“陳書記,我們知道鄉裏不容易,不過提留統籌標準太高也是客觀事實啊,去年的提留統籌平均一個人十幾塊錢,還勉強出得起,今年增加了多少項?一個校舍改造費,一個人就多了二十塊錢,還有水利基金、農林特產稅、教育附加、兵役附加、煙葉稅、二女戶養老金什麼的,加起來又是十好幾塊,現在要交的提留統籌平均一個人要五十多了,家裏人口多一些的,要交幾百,您說讓他們怎麼交得起?我們這裏的年人均現金收入最多也就十幾塊錢,他們把口糧全賣了也交不起啊。”
陳宏富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其實他知道,今天到野豬溝來肯定會有一些麻煩事,不過他沒想到事情會有這麼麻煩,要減免提留統籌,談何容易?鄉裏每年各項開支,如果靠財政撥款,根本不夠,基本要靠這些提留統籌,而且這是縣裏下的任務,是他說減免就減免的?就算他有這個權力,也不能開這個口子,這個口子一開,全鄉十幾個村的提留統籌都別想收起來了。
不過,農村裏的生活有多麼艱難,陳宏富還是清楚的,趙忠福說的基本上是事實,今年的提留統籌比去年一下子增加了好幾倍,這讓村民們確實有些受不了。
想到這裏,陳宏富的口氣放緩了一些:“我也知道村裏人的日子不好過,可是提留統籌不交也不行啊,這是縣裏下的任務,我也沒辦法。再說了,我們縣裏的任務還不算加得多的,紅山縣的提留統籌平均每人差不多一百多塊呢,他們的收入也不會比咱們縣高。所以,還是要你們村幹部多做點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