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裴氏覺得裴嫿這架勢似乎是不準備迎她進屋了?這個認知讓她心裏莫名的又憋了一口邪氣,卻又因為要用到裴嫿而必須生生咽下去。
“剛剛聽周大哥說了族姐的來意,七娘甚感驚喜。隻是客棧地方簡陋,茶點又粗糙,族姐是多精致的人兒,七娘恐有怠慢族姐,再則天氣暑熱,思來想去哪裏都不如少尹府,七娘便不迎族姐進去了,想必族姐從少尹府到客棧也花費了不少辰光了,族姐夫也該念叨族姐了,七娘還是盡快和族姐回府的好!也免得族姐的家人擔心。”裴嫿聲音雖軟糯,卻一氣兒不歇的說著愣是沒讓薑裴氏插進一句話來。
她心細的發現這位族姐的腕間帶著一對兒大雁雙歌紋的手鐲,大周朝的婦女大多喜歡帶纏枝蓮紋圖案的手鐲或是石榴多子圖案,或是喜鵲報春之類的圖案的鐲子,因為這類的圖案都是金店愛做的紋飾,可是這位族姐所佩戴的手鐲一看便是某位雅士手工雕刻的物件,‘大雁雙歌’是及其少見的圖案,大雁是忠貞之鳥,裴嫿見其成色,這對鐲子隻怕是在薑裴氏的手上帶了不少年歲了。
裴嫿猜測,這對兒大雁雙歌的手鐲,恐怕是族姐夫親自雕刻給薑裴氏的定情信物也不一定呢!沒想到,這薑裴氏和薑少尹還是對兒情真意切的賢伉儷!
果不其然裴嫿的話音剛落,薑裴氏的白了的麵皮又飛快的漲紅了起來,丹紅的指甲情不自禁的擼了擼早已發亮的鐲頭,薑裴氏緊緊的咬著後槽牙,眉眼間微不可見的一絲惱意。蟬兒也察覺到不對,想要開口卻是被薑裴氏微微抬手給攔住了。
這真是個十二歲的小娘子麼?怎麼打趣起夫人大人來一點兒忌諱都沒有?!真真死不要臉!果然是鄉下養大的!沒有教養!蟬兒使勁兒的瞪起裴嫿來,連起初那點兒麵子都不再給她了!
“夫人!這裴七娘好生不識趣!”蟬兒撇了撇嘴在薑裴氏的耳邊說道。薑裴氏卻是瞪了蟬兒一眼!
“瞧這就是我那多年未見的堂妹妹吧,竟是長這麼高了!嘖——怎麼還帶著麵冪?都是親戚,還不快脫了叫堂姐好好瞧瞧。”薑裴氏壓下心中那點兒膈應,生擠出一個笑容,手抬起遮住頭頂的日頭,朝著主屋跟前的三人走了過去。
小小的院子,薑裴氏三兩步便走到了裴嫿的跟前,帶著笑容伸手便要去拉裴嫿的小手,裴嫿在麵冪下笑了笑,俯身朝著薑裴氏端端正正的行了個禮。
薑裴氏眼中閃過一絲惱意,好在她的修養不錯,笑容還未從臉上褪去,“。。。瞧瞧,還行什麼大禮,怪生分的!”
也不知是不是有意,這一行禮,薑裴氏的手便尷尬的晾在了半空,難怪薑裴氏的語氣怪怪的。
“七娘子這是作何,我家夫人可是第一時間便來接娘子了,七娘子這難道還給我們家夫人使性子不成?”蟬兒不樂意了,這個裴七娘是怎麼回事?自家夫人要扶她,她卻還避開了。果真是從小庵堂長大沒什麼教養的!
“我不過是本著禮儀,給族姐行個禮罷了,哪裏是使性子了?這位姐姐一看便是族姐身邊得力的人兒,想必規矩也是學的極好的,剛剛一定是想岔了。”裴嫿淺淺笑了笑,並不惱:“七娘一直在陽安縣禮佛清修,本就不熟知族中人事,家父這一支又在祖上早早過繼之後就愈加和族裏疏遠了,不然七娘自然該一早入了成都府便到族姐府中拜訪的,哪敢勞動族姐親自來接七娘?著實是不知族姐夫在成都府做官,還請族姐原諒七娘年幼無知!
剛剛聽周家小哥說族姐親自來接七娘去府裏,七娘心中訝異之餘自然是歡喜的。歸根結底是出自一家的族人,族姐正好需要要上京,我也需要一個長輩護送。族姐若能送七娘回長安是最好的了,如此一來我們雙方都好,族姐你說可對?當然了,若是族姐多有不便也沒什麼,畢竟慧淨師太雖然是方外人,好歹此前我所居住白水庵的主持,也和我家祖母有些交情,由她出麵也是妥當的!”裴嫿微微抬眸,眨了眨亮晶晶的眼。
蟬兒臉色一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道,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小娘子!
裴嫿絲毫沒有客套的意思,直接點出了重點。薑裴氏與她不過是族姐,可不是什麼堂姐!我們的關係可遠著呢!
我們沒有任何的交情,我不認識你,你也不記得我,你需要護送我的這個名目回京,我也需要借借你這個河東裴氏嫡女的光。我們之間不過是互相利用,僅此而已!
若是薑裴氏把這當成什麼施舍,要她感恩戴德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論起來,你還不如慧淨呢!
上輩子,元靈便是拿捏了她一輩子,理所當然的驅使她,到頭來她才知道她一直以為的救命養育之恩實際上不過是場笑話,是場利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