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失蹤的女生(3 / 3)

想到這兒,王亞楠緊鎖著眉頭,在麵前的白板上用紅色的筆重重地在“手機”兩個字上打下了一個醒目的問號。

手機要使用的話,那麼肯定要繳費!繳費?繳費?王亞楠的腦海中不停地閃爍著這兩個字眼,突然,一個老人無意之間說過的一番話讓她恍然大悟。王亞楠猛地轉身,來到辦公桌前,迅速撥通了助手趙雲的電話:“你是不是還在東山學院?”

在得到肯定答複以後,王亞楠立刻吩咐道:“你馬上去門口那個報刊亭,找攤主……對!就是報案那天我們見到的那個老人,叫他盡量回憶那天死者前去他那邊充手機話費時的情景,能找出號碼來最好,我記得他的報刊亭是手動的電話話費充值器,當月應該會有備份的!快去!我馬上到!”

掛上電話後,王亞楠抓起外套剛要衝出監控室,腦子裏一下閃過了什麼,趕緊叫住還在低頭忙著查看監控錄像的同事:“盡量幫我找出從死者失蹤那天起向前倒推的那幾天中,她在報刊亭出現的具體時間!我要確切時間!我現在去東山學院跟線索,你一有結果就馬上打我電話!”

在趕往東山學院的路上,王亞楠緊咬著嘴唇,雙眼死死地盯著前麵的路麵,車子在飛速地行駛著。她很清楚,隻要拿到這個失蹤的手機號碼,然後調出通話記錄,那麼,自己離凶手也就更靠近了一步!死者是一個非常內向的女孩子,口風也很緊,她幾乎跟自己周圍所有的人都隱瞞了這個神秘的朋友究竟是何許人,包括這部手機的存在!現在看來,這部手機顯然是打開這個九連環迷宮的第一把鑰匙!

章桐正在辦公室裏埋頭寫著屍檢報告,突然,門口傳來了敲門聲,她抬頭一看,竟然是劉春曉!他穿著一身筆挺的檢察官製服,正笑眯眯地看著自己。

“你來了!”章桐的臉上也洋溢出了平日裏很少見到的笑容。

劉春曉點點頭:“出公差,順道來看看你。在樓道裏碰到了趙俊傑,知道你在辦公室寫報告。”

“他啊,整個一大閑人,說是在這兒蹲點體驗生活,可是我看他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章桐沒好氣地笑道,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鍾,隨即關上了電腦,站起身,“不管他了,走吧,我請你吃飯去!”

來到職工餐廳,現在來吃飯的人還不是很多,所以整個餐廳顯得有些空蕩,人們零星地四處找位子坐著,頭頂的幾台吊扇在有氣無力地旋轉,試圖驅散一點餐廳空氣中的悶熱。

劉春曉左右看了看,不由得感慨道:“你們基層公安局的餐廳看上去還真不錯!裝修得很好!”

章桐一陣苦笑:“可我每次來吃東西都沒有什麼胃口,其實也沒有多少時間,尤其是手頭有案子的時候,沒辦法,職業的緣故!在我看來,飯菜再怎麼香,都是味同嚼蠟,隻要能夠填飽肚子就行。”

劉春曉尷尬地笑了笑。

兩人排隊領了餐盤後,分別點了吃的,隨即來到靠近窗口的桌子坐下。

章桐一坐下來,就習慣性地把手伸向桌子上的辣椒瓶子,劉春曉看見了,不由得啞然失笑:“小桐,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這個愛吃辣的習慣還保持著啊?”

章桐無奈地聳聳肩:“有時候有一些老習慣還是挺不錯的。”

接下來一兩分鍾,兩人都沒有說話,劉春曉幾次想開口,但是看著一臉平靜的章桐,他有些不忍心。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劉春曉的心裏越來越糾結,他皺了皺眉,終於鼓足了勇氣:“小桐,我看了那個案件的老卷宗。”

“什麼案子?”

“就是你妹妹失蹤的那個,我看了。”劉春曉認認真真地說道。

章桐手中的勺子立刻僵住了,停在了半空中,她臉上的表情極度複雜,遲遲沒有開口說話。

“趙俊傑找過你了?”

“他是找過我,但是在他找我之前,我就看過了!”劉春曉從來都不會說謊,尤其是麵對自己暗戀了這麼多年的女人的時候。

“為什麼?”章桐的聲音中透著冰冷。

劉春曉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他溫柔地注視著章桐,緩緩說道:“小桐,我知道那對你來說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但是,這種創傷後自我保護式的記憶性障礙會隨著年齡的變化而逐漸消退,小桐,我想你一定也很想知道在你妹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會幫助你渡過這個難關的。相信我!我對你沒有惡意,我隻是想幫你走出心靈的陰影!”

此刻的章桐整個人仿佛變成了一座雕塑,但是劉春曉很清楚,雖然表麵上她並沒有表露出什麼,但是她的內心世界裏肯定不會平靜。

正在這時,趙俊傑出現了,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劉春曉身邊的椅子上,伸出胳膊摟住了劉春曉:“喲,老弟,吃飯也不叫我一聲!”

劉春曉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章桐已迅速站起身,冷冷地說道:“你們忙,我先走了!”緊接著,她就端著還沒有動幾口的午餐,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看著章桐的背影,劉春曉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即埋怨身邊的趙俊傑:“你這人,真是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現在冒出來幹嗎?”

“怎麼了?壞你好事了?”趙俊傑一臉的壞笑。

“哪裏!你別胡思亂想!”劉春曉瞪了他一眼,“我正說到二十年前的那個案子,現在隻有小桐能夠幫我們解開這個謎團!”劉春曉眉宇間緊鎖著,“你知道嗎?她是唯一的目擊證人!在她妹妹失蹤後的二十年裏,在那片森林裏,還失蹤了八個孩子!”

趙俊傑再也笑不出來了。

“我一直都在關注著這個案子,從我進入檢察院上班的那一天開始,就翻遍了失蹤人口相關的所有案卷。”說著,劉春曉拿出了一本厚厚的剪貼簿,打開後,把它轉到趙俊傑的麵前,“你看看吧,我記錄了很多細節。”

趙俊傑吃驚地一頁頁翻看著麵前這本明顯已經保存了很多年月的剪貼簿,從二十年前章桐妹妹章秋的失蹤案開始,任何相關的報道都可以在剪貼簿上找到。

“那你是怎麼發現之後的那八個案子之間的關聯的呢?你本身是司法部門的人,你也知道對於這種幼童失蹤案,咱們公安局一般來說是沒有那麼大的精力來每個案件都跟進的。還有,”趙俊傑換了一種口吻,麵帶狡黠的微笑,“你愛上章法醫了!不然的話,有誰會這麼不要命地跟這個陳年舊案呢?當然了,除了我們做記者的!”

劉春曉點點頭,苦笑:“從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起,我就愛上了她。那時候我還不敢說,隻是在暗中關注著她,還有這個讓她家破人亡的案子。她很與眾不同!”說著,劉春曉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一種異樣的神采。

趙俊傑撇了撇嘴:“接著呢?”

“我那時候就開始留心著報紙電視上相關的被拐賣的小女孩的解救報道,可是,杳無音訊。我失望了。一個偶然的機會,我看到了一則《尋人啟事》,也是小孩子失蹤,年齡差不多,也在那片地方,看著報紙上那張可愛的相片,我的心中真不是滋味兒。於是,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有意識地開始收集在天長市報紙上刊登的有關孩子失蹤的《尋人啟事》,年齡都是未成年。”

“那你是什麼時候發覺有關聯的呢?”趙俊傑緊接著問道,記者的職業敏感讓他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從第五個孩子開始。”劉春曉伸手把剪貼簿翻到後麵,打開,然後指著一張有些模糊的相片。

盡管相片是報紙上剪下來的,看不太清失蹤孩子的具體相貌,但是那模糊的輪廓已經足夠分辨出孩子的大致年齡和長相。

趙俊傑意識到了情況的嚴重性:“那你有沒有把這件事上報?”

劉春曉皺了皺眉:“失蹤案件跨度時間太長,多則兩三年,少則也要七八個月,最主要的是,在那片林子裏,甚至在外圍,在整個天長市,都沒有發現失蹤孩子的屍體,我沒有足夠的證據,所以我隻能憑借主觀猜測。”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趙俊傑憤憤然地嘟囔道。

“所以,我把突破口放在了小桐身上,因為她是我們目前為止唯一的現場目擊證人!”

“凶手在章桐體內注射了一種名為‘阿法甲基硫代芬太尼’的外科手術常用的麻醉藥,如果超劑量使用的話,病人就會進入深度麻醉狀態。雖然經過搶救,章桐清醒了過來,但卻患上了選擇性失憶症,對那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完全想不起來了。”

劉春曉點點頭:“這是心理學中典型的一種有關我們人類自身的自我保護意識在起作用,一般來說,患者是在受到強烈的精神刺激後,因為無法麵對,從而自然而然地產生的一種自我封閉的逃避心理。她主觀地隔離了這段不愉快的記憶,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段記憶會被喚醒,即便一個簡單的無意中的動作或者相關的場景,都能起到不可思議的作用。如果再加上專業的催眠的話,那麼,整個記憶就能清晰完整地再現。”

“那麼章法醫會同意你對她催眠嗎?”趙俊傑一臉的懷疑。

劉春曉搖搖頭,緊鎖著眉頭說道:“難說啊!她現在應該會有一些記憶片段的閃現,我擔心的是,如果她刻意抵觸卻又控製不了的話,那麼,後果將會是不堪設想的!”

屋子裏頓時一片寂靜,趙俊傑的心沉到了穀底。

“桐桐,明天是你爸爸的祭日,我想去看看你爸爸。你能請假和我一起去嗎?”這時候的章桐的母親一點都看不出精神上有問題,她一臉的慈祥,笑眯眯地溫柔地看著正在埋頭整理衣服的女兒。

“媽,我早就請假了,你放心吧!每年的這個時候,我們都會去的,不然的話,爸爸會想我們的!”說這句話的時候,章桐的心裏一陣發酸。

“好!好!我去準備一下,多做一點你爸爸愛吃的糖糕……”母親站起身,嘴裏自言自語著走出了章桐的房間。

章桐抬起頭,看著母親越來越顯得憔悴瘦削的身影,傷心地歎了口氣。每年爸爸的祭日和妹妹失蹤的日子是至今唯一還清晰地保留在母親腦海中的記憶了。可憐的母親,似乎活著對她來說就是一種折磨。她寧願把自己封閉在那遙遠的逝去的記憶裏。

天長市公安局刑警隊辦公室,王亞楠焦急地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時不時地掃一眼身邊辦公桌上的電話機。

終於,電話鈴聲響了,她幾乎是立刻撲了上去,在第二聲電話鈴聲響起之前利索地把話筒接了起來:“小趙,說吧,移動公司那邊查到什麼了?”

“死者王婭晶的手機號碼從開通那一天開始,自始至終隻和一個號碼有過聯係,最後一次通話就在失蹤的那一天晚上,時間為十三秒鍾。”

“那個號碼的機主姓名?”

“沒辦法查到,和死者的號碼一樣,都是那種不用身份證登記的號碼,通話記錄顯示也隻和死者的手機號碼有過聯係。死者失蹤後,這個號碼也就沒有再用過,而且就在昨天,因為欠費而停機了。”

王亞楠皺了皺眉:“你看一下上麵有沒有和10086人工通話的記錄,因為向10086人工谘詢的話,會有通話錄音記錄的!我不能連這個渾蛋究竟是男的還是女的都不知道!”

掛斷電話後,王亞楠來到寫滿了線索的白板前,死死地盯著白板上貼著的那張已經放大的監控錄像中死者王婭晶的截圖。這應該是她留在人們視線中的最後的影像了,那麼,在這個女孩子的身上,接下來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怕的悲劇?王亞楠搖搖頭,她想不通,為什麼凶手要這麼殘忍地把一個幾乎可以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切成一片一片的,難道真的是在炫耀自己嗎?還是在完成什麼未了的心願?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才會做出這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案子來?

窗外,夜色漸漸地降臨,華燈初上,整個天長市頓時被籠罩在一片光彩奪目的絢爛之中。

王亞楠默默地走到窗前,伸手推開了窗,一股清新的空氣立刻撲麵而來,夜晚的風溫柔地拂過她的臉頰,吹起了幾根散落的發絲。

看著朦朧夜色中美麗的城市夜景,她卻心情沉重地歎了口氣。她知道必須讓自己的腦子盡快冷靜下來,因為正如好友章桐所告誡自己的那樣,自己正在麵對的絕對不是一個智商低的人。王亞楠感到在自己肩膀上有一種無法言表的壓力。

第二天一早,章桐手裏捧著一束潔白的菊花,身邊的母親抱著一個飯盒,兩人下了出租車後,默默地走進了天長市驪山公墓。

由於不是清明時節,公墓裏一片寂靜,除了養護花草的工作人員外,沒有見到別的前來拜祭的人。章桐攙扶著母親徑直來到了安葬父親的那個僻靜的角落。這裏依山傍水,對麵就是美麗的蠡湖。父親在這裏已經靜靜地躺了十九年了,每年的今天,章桐都會陪著母親前來看望已經逝去多年的父親。而每次到這裏來,章桐的心都會感到說不出的疼痛,尤其是看到母親坐在父親墓碑前看著父親的相片時那一臉依依不舍的樣子,章桐的眼淚就會在眼眶裏打轉轉。

還有三個台階,跨上去後再轉一個彎,走五米左右的距離,就可以到父親的墓碑前了。章桐對這裏已經很熟悉,即使閉上眼睛,她都可以分毫不差地走到父親的墓碑前。

可是,還有五米不到的距離時,章桐卻突然站住了,雙腳就像釘子一樣牢牢地釘在了原地。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五米開外的地方,父親的墓碑前,竟然放著一束新鮮的菊花,還點著一根煙!煙頭還未燃盡……

“你能確定今天真的沒有人來看過我的父親?”章桐亮明身份後詢問身旁的公墓管理員。

公墓管理人員點點頭:“來公墓拜祭的人都必須先登記姓名以及所要拜祭的墓碑號碼。警察同誌,”他尷尬地咽了口唾沫,“自從上次發生了骨灰被盜事件後,我們已經汲取了教訓,並且對於很多安保製度都重新製定了嚴格的章程,也特地安裝了很多攝像頭來對整個園區進行實時監控,從而杜絕那種惡劣事件的再度發生。所以呢,警察同誌,這一點,你是完全可以放心的!”

公墓管理人員的話說得滴水不漏,章桐決定不再和他繼續理論下去,轉而問道,“我想看看今天早上的監控錄像,可以嗎?”

“當然可以!”為了顯示自己和警方的良好合作關係,公墓管理員連忙領著章桐走進了隔壁的監控室,指著監控屏幕說道,“你可以隨便看。”

章桐點點頭,在監控屏幕前坐下,搖動手柄把探頭旋轉到父親墓碑的所在位置,然後開始查詢。

電腦很快就進入了工作狀態,先是一片漆黑,漸漸地,天色亮起來,但陰森寂靜的墓園裏仍看不到一點生命活動的跡象。紅外線探頭忠實地記錄著墓園裏的風吹草動。

章桐盡可能地快進鏡頭中的影像。沒多久,早上五點三十分左右,花工出現了,背著沉重的背囊來到墓園的花壇邊,放下背囊後,拿出大工具剪子,開始了每天的例行修剪工作。

這些正如墓園管理人員所說,沒有任何異常的跡象。

可是,八點過後發生的一幕,就讓章桐有些吃驚了。八點零五分,公墓對外開放沒多久,墓園小道上就出現了一個人影,身穿一件黑色風衣,手裏捧著一束菊花。他徑直來到了章桐父親章肖欽的墓前,獻花,點煙,然後默默站立……章桐的心怦怦跳著,由於這個人自始至終都背對著鏡頭,所以,章桐根本就沒有辦法看清楚他的長相,除了那一頭花白的頭發和在一米七八至一米八之間的身高。

駐足了五分鍾不到的時間,這個神秘的掃墓人就迅速離開了,隻留下那一束後來章桐在墓碑前看到的菊花,還有那根燃了一半的煙。

這人究竟是誰?父親的朋友不多,自己唯一的叔叔也在去年因為腦癌去世了,因此父親去世到現在這麼多年的時間裏,除了自己和母親外,就幾乎沒有什麼人來拜祭過他。章桐死死地盯著這個神秘人的背影,期待著他能夠轉過身來,哪怕隻是一個側麵也好,可是,直到他消失在墓園小道的拐角處,留下的始終就隻有一個背影。沒多久,墓園小道的另一頭就出現了章桐攙扶著母親的身影。

拜祭完父親後,章桐攙扶著母親走出了墓園,她的心裏七上八下的,隱約感覺到了一絲不安。在等出租車的時候,章桐實在按捺不住了,轉身麵向母親,柔聲問道:“媽,爸爸在世的時候,有沒有什麼交情很好的朋友?就像陳伯伯那樣的?”

母親有點摸不著頭腦,愣愣地看著章桐,搖搖頭:“都這麼多年了,我記不太清了。”

“你再好好想想,好嗎?”章桐不想放棄。

母親依舊是茫然地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