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這一幕,被右手邊一家小煙酒店門口站著的中年男人看得一清二楚。因為過於出神,他甚至於都忘了去接老板娘找給他的零錢,經過提醒才猛地回過神來,便匆匆地接過煙盒和打火機,快步走向不遠處的公交站台。
(中午11點30分)
市第一醫院急救中心ICU病房內,他蘇醒了過來,耳畔靜悄悄的,除了心肺檢測儀所發出的滴滴聲。他嚐試著動了動自己的右手,奇怪的是,他感覺不到任何疼痛,這可不是麻藥的作用,相反,這是一個極壞的征兆,因為這就意味著自己正在經曆一個可怕的“人格解體”過程,大腦內堆積的血液凝塊正在緩慢地阻斷腦部供血,不久腦損傷便會毫不客氣地抹除掉他原有的人格,生命活力和性格特質漸漸消失,那時候的自己便會最終變成一個“機器人”,一個沒有情感、沒有任何感覺的麻木不仁的“機器人”!而這樣的過程是絕對不可被逆轉的。也就是說,自己正在逐步走向死亡。
研究報告上寫得很清楚,大腦裏的分區組織會先逐步液化,意識的高級功能首先被磨滅,隻剩下腦幹深處區域——那叫什麼來著?原始的鼠腦?——還有活力,它仍會工作下去,但是那時候的自己,靈魂是沒有了的,隻是身體還活著罷了。
說實在的,十年前的自己還真沒想過就這麼離開人世,本以為自己會安詳地在睡夢中結束生命。如果真要是那樣的話,現在想來,可就是一種莫大的福分了。
他轉動目光,終於在牆角的那張床旁看見了自己想要找的人。他渾身上下被各種各樣的管子包圍著,他身邊站著的人目光警惕、身材健碩。那絕對不是護士!那是法警!
腳步聲響起,那是軟底鞋摩擦膠質地板所發出的特有的沙沙聲,他聽得很清楚,都是因為自己的病,他身體越來越糟糕,但是聽覺卻愈發靈敏了起來,難道說自己接下去就會瞎了嗎?
來的是護士和當班醫生,他們圍在那張特殊的病床旁,議論了一番後,便關閉了ECMO,然後開始很耐心地逐步拆除這個巨大的怪物。這也就意味著,那家夥的病情已經逐漸好轉了。
這真是諷刺啊,自己卻快要死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回憶著自己最初患病的時候,他從未對疼痛的感覺那麼靈敏,一次小小的紮針竟讓他痛得發出一聲慘叫,那聲慘叫驚住了房間裏所有的人。那時候的他還以為自己隻是得了普通的感染,但這種疼痛逐漸彌漫全身的時候,他開始吐血。
那時候,他才知道自己病了,這種病症他隻在一本實驗報告中見過。而那個寫下實驗報告的人,此刻就躺在自己的對麵床上,這短短的兩三米距離,卻仿佛橫跨了整個地球。
2.
(中午12點03分)
剛才還是陽光耀眼的天氣,轉瞬間便是烏雲密布,眼看著一場大雨就要到來。街麵上的風呼呼地吹著,裹挾著泥土與雨水的腥味,落葉在空中飛舞,行人紛紛加快了腳步。
“啪——”一聲猛烈的撞擊,重案組的窗台上頓時落滿了碎玻璃,顯然,老舊的木框玻璃窗已經無法承受住這多變的風向,掛鉤鬆脫,在用力撞向窗台邊的水泥牆的同時,便四散碎裂了。
童小川神情陰鬱,他抬頭看向窗台,重重地歎了口氣,身後的電腦屏幕上正在不斷地重複播放著兩段幾乎一模一樣的監控視頻記錄。
監控視頻中,失蹤者王蓉在重複著金老師出現在映秀小區視頻中的動作——按電梯按鈕,驚恐,躲藏,發抖,憤怒……有那麼一瞬間,童小川幾乎就認定了這是金老師的那段監控視頻。眼前這兩段相隔了三年以上時間的監控視頻,為何會這麼高度相似?而金老師的屍體找到了,那王蓉的屍體又去哪裏了?他站起身走到辦公室的門邊,伸手打開門,朝外麵大辦公室叫了聲:“小於,於博文在嗎?”
聽到童小川的招呼,於博文便趕緊來到近前:“童隊,你找我?”
“王蓉失蹤的地址是蘇川市新野區淮東大廈,對不對?”童小川問。
於博文點頭:“沒錯。”
“那棟大樓到底是什麼性質的?商住還是民用?樓頂或者大樓裏有這種類似於映秀小區案發現場的水塔嗎?”
“那是商住樓,最高18層,使用的是直供水,樓頂和樓內沒有水塔和水箱一類的東西。”於博文語速飛快地回答著。
“她失蹤當晚,周圍沒有人發現什麼異樣嗎?”童小川不甘心地追問道。
“沒有,雖然淮東大廈屬於商住樓,也是在鬧市區,但是那麼晚,樓裏的商戶都下班了,保安說也不知道王蓉是怎麼進去的,又是怎麼消失的……”
身旁的鄭文龍突然抬頭問道:“王蓉的職業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