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當年的秘密(1 / 3)

1.

(午後1點17分)

警車通過高速收費站,終於進入了蘇川市區。午後的陽光並不是很好,很快就被天空中越聚越多的烏雲給遮蓋住了。

“這該死的天氣!”童小川咒罵了一聲。

“童隊,你到底有多久沒睡覺了?”李曉偉皺眉問。

童小川沒吱聲,這是個不需要回答的問題。

警車開過蘇川市區那標誌性的雙拱門高樓後,便看見了不遠處的蘇川大學校門。蘇川市並不大,僅僅一個蘇川大學城就幾乎占據了市區的五分之一。門衛見是安字號開頭的警車,便也沒有阻攔,提前就打開了安全閘。警車順利進入校園。

“醫學院就在這棟紅色的主體建築樓後麵,”李曉偉一邊查看著手機上的實時地圖,一邊嘀咕,“你開慢一點,這裏畢竟是學校。”

童小川撇了撇嘴,他實在不習慣李曉偉用這種口吻和自己說話,便小聲抱怨:“婆婆媽媽!”

很快,警車便在醫學院教工樓門口停了下來。一位四十出頭的中年男人站在樓洞口等著他們,下車後寒暄了幾句,隨即就把他們帶進了教工樓。

“我們院長在辦公室等你們。”中年男人邊走邊說,“我是後勤處的石老師,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找我。”

因為在來之前就已經和醫學院的陳院長電話溝通過,所以一切都還算順利。來到院長室門口,石老師敲了敲門,在得到回應後便轉身離去。

童小川沒想到蘇川大學的醫學院院長室竟然如此寒酸。一張普通的辦公桌,一張靠背椅,還是20世紀的那種棕紅色人造革皮麵。地板是木質的,斑駁不齊的表麵勉強能看出它本來的顏色是咖啡色,踩上去吱吱嘎嘎響個不停。房間內的牆壁刷著綠色的普通牆漆,老舊的書櫥裏堆滿了書。不隻如此,整個辦公室裏幾乎到處都是書,靠牆整齊地壘得高高的,都快到天花板了,而唯一能凸顯出整個房間特殊性的便是辦公桌上的那塊金屬銘牌——院長。

辦公桌的後麵坐著一位年過五旬的老者,頭發花白,戴著厚厚的眼鏡片,身上穿的是那種再普通不過的灰色老頭襯衫。

看到這些,童小川不由得和李曉偉對視了一眼。

“坐吧,警官同誌,你們大老遠地來,我也沒什麼好招待的。”陳院長邊說著邊摘下自己的眼鏡,揉了揉發酸的鼻梁,“年紀大了,別介意。現在但凡幹一點活,眼睛就受不了,落下病根了。”見童小川一臉尷尬,便隨意地笑了笑,算是緩和下氣氛,“你們是不是覺得我不像個院長?”

李曉偉搖搖頭:“陳院長是做學問出身的吧?不像是行政的。”

“是的,我以前在病毒研究所工作,後來身體不是很好,便離開了一線,到這算是養老吧,反正也清閑。”說著,他複又戴上眼鏡,環顧了一下自己的辦公室,目光中滿是留戀,“在這幹了一輩子了,看什麼都有感情。”

童小川從自己的公文包中取出呂曉華的相片,輕輕放在辦公桌上,然後用一根手指點著,慢慢推到陳院長的麵前:“陳院長,你應該對他還有印象吧?”

老人點點頭,卻僵直著上身,始終都沒有用手去拿起那張相片,半晌,他輕聲說道:“他是個人才,隻可惜……浪費了。”

“浪費?”童小川聽出了老人話語中的難言之隱,“為何會說是浪費?”

老人的目光一直都沒有離開過那張相片,他似乎已經陷入了回憶:“作為南方地區唯一一個在大學醫學院創立的BSL-4等級的實驗室,我們無論是安防措施還是設備的引進,都是國內一流的。他作為一名研究員,本來可以做出更有益於人類的科研事業,可惜的是,他放棄了。這對他,甚至於對我們整個學院和學術研究界來說,都是一個很大的損失。”

“陳院長,方便告訴我當年他到底是怎麼離開的學院嗎?”童小川問。

“年輕人嘛,作風問題,他,他自己離職的。”老人果斷地回答。

再問下去是問不出什麼來了,童小川整理了一下公文包,站起身。見老人的臉上閃過一絲如釋重負的神情,他突然隨口說道:“陳院長,你知道你們蘇川大學前幾年有一個女研究生失蹤的事兒嗎?”

陳院長一愣,脫口而出:“知道,家屬都找到學校了,叫王蓉,是我們醫學院的研究生。”說著,他重重地歎了口氣,“這年頭,年輕人一點都不知道自重自愛。”

一聽這話,童小川就像個泄了氣的皮球,滿心都是沮喪。

走出教工樓,兩人剛上車,李曉偉便問:“童隊,你知道什麼是BSL-4級別的實驗室嗎?”

童小川搖搖頭,老實說:“我不懂。”

李曉偉神情凝重:“這種實驗室不僅會用電腦控製各個出入口,而且所有廢氣和廢水的排放,都會經過嚴格的消毒和處理,不會隨意流向實驗室外,同時還會配備最高規格的防範措施,能夠摧毀所有的生物危害的痕跡。目前世界上僅有五個這種同等級別的實驗室。你說,做學問的人圖個啥?”

“圖啥?”童小川很是疑惑。

李曉偉皺了皺眉,“做學問的人,尤其是搞這種研究的人,是擠破腦袋都想進這種實驗室工作,因為成名會相對容易很多。一個博士念出來已經非常難了,又能夠有機會來這裏工作,這種人必定自製力極強,智商高情商也不低。他會輕易放棄這一切,甚至於冒著身敗名裂的危險,去玩什麼作風問題嗎?”

這回,童小川算是聽明白了,他果斷地搖頭:“陳院長在糊弄我們。”

李曉偉聳了聳肩:“他至少還是說了實話的。”

“你的意思是……”童小川放下手刹,將車緩緩開出教工樓前的空地。

“很簡單。其一,當年呂曉華離職必定是出了什麼事,但絕對不會是什麼所謂的‘作風問題’,那件事是學院不願意對外說起的一個秘密,而當初的呂曉華應該是認了的。其二,就是王蓉的失蹤,與呂曉華也有關係。第三,那十一件失蹤案……”

童小川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我明白了,他之所以能如數家珍地咬出那十一件失蹤案,要麼是他幹的,要麼他就是一個知情者,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照你這麼說,他為何要承認得這麼快,在法庭上卻又立刻翻供,說自己是被人冤枉的?”李曉偉感到有些不解,“難道說有什麼事情讓他在很短的時間內改變了主意?”

童小川沒有吱聲,他看著車前的方向,目光猶如錐子一般——應該說是“有什麼人”。

2.

(午後2點)

天長市公安局一樓痕跡鑒定辦公室的門被用力撞開了,隨即顧瑜急匆匆地跑了出來,手裏抓著一遝剛打印出來的現場血跡分布標識圖,紙張上的溫熱還沒有散去。顧瑜雙眉緊鎖,邊跑邊緊張地掃一眼手中的打印紙,生怕自己不小心會遺漏一兩張。小九從身後的門洞裏探出頭,焦急地高聲招呼:“你跑那麼急幹什麼?”話音未落,顧瑜早就跑沒影了。

小九呆呆地看著顧瑜離開的方向,無奈地搖搖頭,縮回了辦公室。

這一幕,被恰好路過的鄭文龍看見,他忍不住推門問小九:“出什麼事了,惹得人家小姑娘火急火燎地跑了?”

小九抬頭,見是鄭文龍,便苦笑:“龍哥,其實也沒啥,就是那十一個現場的血跡分布圖,我們總算做完了分類標記。”

“這不是好事嗎?怎麼看小顧臉上陰沉著,就好像禍事臨頭一樣?”鄭文龍斜靠在門框上,笑嘻嘻地說。

小九搖搖頭:“龍哥,這回你猜錯了,根本就不是什麼好事。”

鄭文龍一愣,笑容頓時在臉上凝固住了:“你……你說什麼?”

“因為這十一個現場血跡分布圖中,和命案有關的,我們隻標識出了一張,也就是2008年7月1日晚失蹤的孫月娥現場,別的十個失蹤現場的血跡,都和那個廢棄招待所牆上的一模一樣,也就是說,都是人為造成的假現場……”說到這兒,小九略微停頓了一下,聲音也變得沉重了起來,“但是那些血跡卻都是人血,這點確鑿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