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殺意(3 / 3)

“這是刑事案件處理時的概率問題,”章桐彎腰整理自己的鞋帶,“夫妻雙方中隻要有一方遇害,並且沒有明顯的證據來排除和鎖定目標人物的話,那另一方成為嫌疑人的概率就能達到60%以上,所以童隊盯著對方問時隻要有一兩句話沒把握好分寸,遇上脾氣暴躁一點的受害者家屬,那場麵很有可能就會失控。”

“這倒也是,我聽小九說刑大那邊這兩天都連軸轉,一個案子沒來得及結案又上一個。”顧瑜伸手接過章桐遞給自己的工具箱,兩人並肩朝辦公室外走去。

“你說的是寶來廣場的那樁割喉案?”章桐問。

“沒錯啊。”

“人不是早就抓住了嗎?據說是死者的前男友,叫馮強,案子怎麼還沒移交給檢察院?”章桐感到不解,她伸手打開了解剖室的開關,房間裏頓時一片雪亮。米黃色的裹屍袋靜靜地躺在正中央的解剖台上。

“沒那麼簡單。”顧瑜長歎一聲,“凶手是當場被抓住的,這一點沒錯,但是他半年前剛做過肺移植手術,嚴格意義上來講正處在恢複期,寶來廣場出事後當晚就進了醫院,各項指標都不是很好。為了他的人身安全考慮,刑大還專門派了兩個人24小時在醫院看護他,以防萬一,所以呢,這個案子最終能否進檢察部門,那還得要看這凶手的身體恢複狀況。”

“難怪童隊的臉色不太好。”章桐小聲嘀咕。

“換誰心情都不會好。”顧瑜伸手摘下了死者登記簿,“死者姓名朱悅,體長168厘米,體型中等偏瘦,營養良好,長發,不戴眼鏡……”

章桐一邊聽著,一邊伸手打開裹屍袋,片刻後點點頭:“我們開始吧。”

離太陽升起的時候還不到一個小時,天空已經變得有些灰白,隻是城市的路燈還沒有被熄滅,空氣中依舊充斥著午夜街頭所獨有的絲絲涼意。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認真地打量起了眼前的場景——早晨的人民廣場十字路口顯得格外荒涼,雖然已經經過了打掃和衝洗,但是這冷冰冰的地麵與簇新的柵欄卻依舊透露著昨天下午那一場車禍的慘烈。他注意到新換上的柵欄中間不知道被誰給掛上了一束花,孤零零的黃色花瓣和白色綢帶在風中微微搖晃著,像是在哭泣,卻又像是在輕聲訴說著什麼。

那是一束秋菊,從它被擺放的位置來看正好在紅綠燈等候區上,應該是哪位有心的車主在經過時刻意放下的。

人,畢竟是善良的,尤其是看到生命逝去的時候,內心總會油然生出一絲同情。他完全能夠理解這位車主的行為,但這些人畢竟隻是少數。

一陣風吹來,手中的煙蒂在暗灰色的晨光中忽明忽滅。

如果能夠多一絲同情,那麼,自己夢中的那張臉過了這麼多年就不會還是一片空白。

“慘啊,太慘了!”身旁傳來一位老者無奈的慨歎。雖然並沒有多說什麼,但是誰都知道是為了昨天下午那場車禍而發。老者是清潔工,穿著橘黃色的工作背心,懷裏抱著一把長長的掃帚,一輛三輪清潔車停在他身旁,應該是結束了清晨的工作,卻放不下這檔子事,所以就想隨便找個路人聊聊。

他順手從兜裏摸出一根煙遞給老者,微微一笑。

老者報以同樣的微笑,點燃了煙,長長地吸了一口。

“是怪慘的。”他小聲咕噥了句,“兩條人命。”

老者點點頭:“昨兒晚上那死者的父母來了,哭啊,就在那兒,”他伸手指了指十字路口旁的安全島,“不讓設靈堂,就隻能哭了。聽說那是個女的幹的,咋這麼狠心呢,你說是不是?”

他平靜地掃了眼安全島,一陣風吹過,那裏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他喃喃自語:“很快就會過去的,人們很快就會忘了這件事,不會記得的。”他本想說,因為人的心是世界上最殘酷的東西,可是轉念之間便把這句話生生地吞了回去。

老者聽了,微微一愣,剛想說什麼,此時,綠燈亮起,他便頭也不回地走過了十字路口。

遠處的天邊,一輪紅日緩緩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