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小川是見過那女孩的相片的,人長得非常漂亮,屬於那種在人群中擦肩而過,你不得不回頭多看一眼的女孩。但是眼前這個犯罪嫌疑人卻是長得貌不驚人,臉色晦暗,說話帶喘,甚至給人一種久病纏身的感覺,落魄的穿著那就更不用說了。
“這家夥像個癆病鬼啊。你確定是他?”童小川還是無法接受這自首的犯罪嫌疑人與死者曾經是一對戀人的事實,“他的家庭狀況怎麼樣?”
“一般,在我們天長市屬於中下遊的水準。”
一聽這話,童小川的雙眉更是擰了起來,死者家境不錯,在天長還開了兩家私人工廠,這完全就是兩種不同的社會環境,難道說這就是所謂的“真愛”?
“無法理解!”童小川搖搖頭,剛準備推門進去,審訊室裏突然出現了怪異的一幕——自首的犯罪嫌疑人呼吸急促,臉色發青,嘴唇發紫,最後右手捂著胸口,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身體緩緩地倒向了一邊。
“不好!”童小川猛地推開門衝了進去,同時對下屬吼道,“快叫救護車!”
夜色漸濃,他沿著酒吧一條街緩緩地向前走著,時不時身邊有喝醉的人搖搖晃晃地擦肩而過,他都不予理會。因為路燈昏黃,路麵上樹影綽綽,所以沒有人能留意到他手中正拿著一束淡黃色的菊花,白色的絲帶迎風飛舞,就像兩隻無聲的蝴蝶。路邊的酒吧間裏傳來的音樂聲時而刺耳,時而勾人魂魄,他隻是淡淡地一笑,腳步不會停。
拐過那個飛馬雕塑,就可以看到曾經的火災現場,那裏是他的目的地,此時,街麵上的警戒隔離帶早就已經被撤出,青石板地麵也被清潔工用水衝洗得幹幹淨淨,石磚都發白了。除了空氣中那依舊留存著的一絲煙火味外,似乎連那一刻的可怕記憶都被人給善意地抹去了。
他來到石凳上坐下,靜靜地仰望夜空,努力想象著那個已經逝去的生命在最後一刻的所思所想……應該不隻是絕望吧?
“哎,兄弟,別坐那,你知道嗎?昨天晚上那老頭就是坐在你現在這個位置……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他應聲轉頭看去,映入眼簾的先是一隻顫抖的手,眼前這個男人雖然竭力在用抽煙掩飾內心的不安,但這麼做顯然是愚蠢的,因為煙都幾乎快要拿不住了。
“是嗎?”他輕輕一笑,神情輕描淡寫。
“我可是親眼看見的,那老頭,火燒起來的時候,連叫都不叫一聲,太可怕了。”男人結結巴巴地比畫著雙手,終於,手中那半截煙掉落在地,他趕緊彎腰撿起煙,卻懊惱地發現煙頭已經被路麵的積水熄滅,那是清洗路麵的水,四周的路麵都被洗得幹幹淨淨,這也是難免的。
男人無意中看到了石凳上的那束菊花,不禁一愣:“花?”
他微微頷首,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卻一言不發。
“你是個好人!現在這年頭,好人不多咯!”男人長歎一聲,沮喪地返回了不遠處的酒吧,他是那裏的小店長。
仔細回味著對方的話,他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神情,時間差不多了,他站起身,頭也不回地順著青石板路向街外的停車場走去。而那束菊花,則被他端端正正地擺放在石凳上,一陣風吹過,花瓣在月色中微微顫抖。
回到車裏,他順手關上車門,剛要點火開車,手機響了起來,那是新聞推送的聲音。他本不想看,因為實在是提不起興趣,卻又鬼使神差地從褲兜裏摸出手機,隻是一眼,他便愣住了——月旦街殺人案自首犯罪嫌疑人身患重病急需心髒移植,現已找到匹配心髒,網民質疑此舉是否妥當。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被硬生生地劈成了兩半,痛苦的淚水瞬間奪眶而出……
2.
痕跡鑒定員小九終於累得靠在自己的辦公椅上睡著了,報告隻打了一半,眼皮就沉得像被掛上了兩塊重重的石頭。最初的時候,他隻允許自己眯兩分鍾,誰想這後腦勺一旦貼上椅子背,整個人就像被打開了一個特殊的開關——他仰著頭,張著嘴,很快便進入了深度睡眠狀態。
歐陽工程師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自己的下屬,神情複雜,半晌過後,他把一份檢驗報告的副本放在小九的桌案上,隨即便一聲不吭地轉身走出了痕跡鑒定組的大辦公室。
一旁的同事見狀暗暗鬆了口氣,聽腳步聲匆匆遠去了,這才趕緊上前搖醒了小九。
“咋了?”小九睡眼蒙矓,目光在房間裏四處張望,他一時半會沒弄明白自己現在到底在哪兒。
“還迷糊著呐?剛才頭兒的臉離你的臉就隻差了8厘米不到的距離,足足盯著你看了5分鍾……”同事愁眉苦臉地咕噥。
話音未落,小九便一屁股滑到了地板上,他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緊張地追問:“頭兒幹嗎呢?你咋不叫醒我?”
“我沒敢吱聲,老頭臉色不太好。”同事小聲嘀咕,“這不案子一直都沒破麼,大家心裏頭都不是滋味。”
“心情再怎麼不好,也都不會把我的臉當被鑒定物看上整整5分鍾的啊,”小九急了,他總是跟著歐陽工程師出勤,當然熟悉他的一舉一動,“頭兒肯定有事……唉,他朝哪兒走了?”
“聽腳步聲是朝與電梯口相反的方向去的。”
那是法醫處的方向,老歐陽應該是去找章桐了,小九剛準備去追,可是轉念一想,自己的報告還沒打完,要挨訓,得先把活幹完了再說,老頭眼裏是最容不得偷懶的人了。
這時候,小九才發現自己麵前的文件堆裏多了一份指紋檢驗報告,雖然上麵是常規的標記,但是等看完報告的時候,他的臉色卻變了——法醫解剖室送來的那把凶器水果刀上總共發現了兩組較為完整的指紋和兩個局部掌紋,指紋和掌紋都被死者的血所覆蓋,也就是說,它們都是凶手留下來的,可是,掌紋的方向卻是相反的。
這意味著凶手行凶時中途換過拿刀的姿勢。
可是,刑大那邊卻早就已經說明那起凶殺案的發案時間非常短,凶手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用兩種不同的握刀姿勢來對受害者進行攻擊,難道說,章主任的推測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