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影子的告白 第一節 是我,還是你?(1 / 3)

1.

安東區鐵越胡同並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胡同,它是個別墅區,一棟棟小型的複式別墅整齊有序地排列在沿海的北辰山上,淺色的外牆在陽光下顯得有些耀眼。

在出示證件後,童小川把警車直接開進了小區,沿著筆直的通行小道,警車以20邁的速度向前龜速行駛著,尋找32號院。童小川邊四處張望,邊小聲嘀咕:“李醫生,這裏的房價應該很貴吧?”

“不貴,心內科的主任上個月剛買,一平方米兩萬塊錢左右。”李曉偉隨口答了句。

童小川聽了,咧著嘴連連倒吸冷氣:“我一個月滿打滿算到手裏才8000多,這兩個月還不夠買一個平方米的,唉,不能比不能比。”

“這房子是王主任的兒子買給他養老的,那孩子在外企做高管,月薪都趕上咱的年薪了,這才真的是不能比。”李曉偉瞥了他一眼,“所以呢,自己生活上過得開心就好,那麼介意幹什麼?行業不同嘛。”

“對了,李醫生,那個秦海濤在醫學界背景咋樣?我怎麼沒聽說過。”童小川問。

“那是你不關心的緣故。打個比方吧,不鬧‘非典’,你會知道‘鍾南山’這個名字嗎?”

童小川乖乖地搖搖頭,這時候,前方100米不到的地方終於出現了32號院的指示牌。

“他相當於外科手術界的‘鍾南山’。”說著,李曉偉略微頓了頓,“還真是可惜了,老人家以這種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不是他幹的!”童小川果斷地說道,他把車停在了32號院的院門外,一邊拔下車鑰匙,一邊打開車門,“但是他卻偏偏為這個而死,我真是想不通!”兩人順著門前的小道來到院內,在玄關前停了下來。

在來的路上童小川已經電話聯係過了秦海濤的遺孀鄭女士,所以很快就有一位黑衣老婦上前開門。童小川的目光落在老人鬢邊的一朵白花上,見她麵容憔悴,眼睛紅腫,深知剛做完法事,便在落座後跟著李曉偉一起表示了哀思。

這個舉動竟然讓老人有些愕然,老人搓著雙手,局促不安地說道:“你們……你們,真的謝謝你們,老秦走得太突然了……他的遺書,我……我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唉!”

“阿姨,節哀!”童小川輕輕歎了口氣,“我們今天再次來打擾您,確實有兩個問題想請您幫忙補充一下。”

老人一聽,趕緊點頭:“我一定盡力而為,你們說吧。”

“上次我的同事來找您了解情況的時候,有些地方還不是很明白,所以阿姨,請您盡量回憶一下,秦老在世的時候,除了家人以外,有沒有什麼特別親近的人?也有可能不是現在,可能是以前。而這個人並沒有醫學背景,他可能是你們朋友家的孩子,或者親戚,但是曾經有段時間和秦老走得很近,所以即使你沒見過,但是會聽他說起過。請您仔細想想,看有沒有這樣一個人被忽略了。”這個問題是和李曉偉反複商討過的,因為普通人的思維方式通常在直觀空間內去尋找答案,隻要通過一定的誘導,那麼曾經被忽略的某個點便會徹底暴露出來。

果然,鄭老太皺眉想了想,緩緩說出了一件事:“我家老秦自從得知自己再也上不了手術台後,就經常會念叨起一個人,還老說他可惜。”

李曉偉和童小川互相看了一眼,便小心翼翼地追問道:“誰?阿姨您還能描述出來嗎?”

“一個叫朱賓陽的年輕人,我這裏還有他的相片,但是……”老人沒有接著說下去,她站起身回到裏屋,沒多久就取出了一本相冊,回到沙發上坐下,直接翻到了自己要的一頁後,這才把相冊遞給童小川,“左上角那張和老秦的合影,右麵那個年輕人就是朱賓陽,是老秦帶的研究生,最喜歡的弟子,一個各方麵都很優秀的孩子,隻是可惜,很早就去世了。我之所以記得他的名字,是因為老秦有幾次還流眼淚了,說早知道現在的結局,當初就不該放縱這孩子的任性,要知道現在這年頭,培養一位優秀的外科手術醫生有多難啊!”

李曉偉臉色一變:“等等,阿姨,您確定是朱賓陽?他後來是不是去做城管了?”

“是的是的,有一年冬天還來看過我和老秦,老秦氣得回醫院了,不願意見他,是我接待的。這孩子,唉,真的是一個很不錯的人,老秦是很想把他好好培養的。”老人邊說邊掏出手帕抹了抹眼角。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您還記得嗎?”童小川問。

“1999年,那年我小女兒剛考上同濟大學的研究生。他在我家吃了晚飯才走。真是可惜,據說來年開春,那孩子就沒了。”

“阿姨,那他的兄弟,您見過嗎?”李曉偉轉而問道。

老人果斷地搖搖頭:“他沒兄弟,隻有個妹妹。小朱那孩子之所以改行,他跟我說了,都是因為他妹妹得病了,很麻煩的,而醫學生所需的費用和精力都是他承擔不起的,家裏爹媽死得早,沒有依靠,所以,無奈之下才改了行,這或許就是命中注定吧。”說到這兒,老人不由得一聲長歎。

“最後一個問題,阿姨,”李曉偉向前欠了欠身子,神情專注地注視著老人,“你知道隔了這麼多年,秦老為什麼又會突然提起當年的這個學生嗎?”

誰想老人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抱歉,我真的不知道原因,我問了幾遍老秦,他都刻意回避了。說真的,這幾年來,老秦變了許多,尤其是去年開春後,他開會回來就變了,好像有什麼心事,常常坐在那裏唉聲歎氣。我也年紀大了,管不了他了,多說幾句還會嫌棄我囉唆……”老人絮絮叨叨地回憶著自己丈夫在世時的一舉一動,漸漸地,淚水又一次盈滿了眼眶,最終,順著眼角無聲地滾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