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罷午飯,偷空瞧了一眼食堂牆壁上掛的電子鍾,已經是2006年3月25日了,不知不覺,一百六十八個小時已經從眼皮底下溜走——還有五百五十二小時沒熬完呢!摸摸餐桌背麵,那個竊聽器還在,我便向蒙傑使了個眼色,批判地麵世界醜惡一麵話便從我們嘴裏湧出,我心裏卻暗暗為我們的計策得意。
我是在三天前發現宿舍裏安有竊聽器的。那天晚上收操以後,我回宿舍取衣服準備去洗澡,因為又困又累,一不小心,腿一軟,絆到門框上,美美地享受了一番眼冒金星的感覺。待大腦恢複正常,眼睛開始行使合法職權,我敏感地注意到接近地板的牆壁上有一條不易被人察覺的細小的導線。我立即翻身而起,沿著導線搜尋,發現這條導線與每個鋪位的床板夾層相連接,頭腦裏不覺閃過“竊聽器”三字,正準備進一步檢查,同宿舍的學員進來了,我隻得裝著解鞋帶的樣子掩飾過去,對這條導線的調查暫作罷。第二天中午吃午飯時,我想找一落千丈找,是否飯堂裏也有這種導線,便把手伸到餐桌下麵,以手代眼搜尋餐桌背麵,果然摸到一條細細的凸起,末端連著一塊方形的小凸起,根據我從各種渠道知曉的間諜知識,我斷定餐桌下麵的玩竟兒同宿舍裏的一樣,都是竊聽器。卡納姆人對雇傭兵不信任,這是可以理解的,在新兵常去的地方裝竊聽器是個監視的好辦法,然而居然使用這種落後的導線傳送式竊聽器卻讓我大感意外。
我不得不采取措施,在訓練聲上趁著短暫的休息時間將我的發現告訴了蒙傑,並對他透露了我的計劃——在這種地方我不得不信任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我的計劃早在我們成為雇傭兵的第一天就在頭腦中擬定了,向蒙傑透露這一計劃就是實施計劃的開始,是的,要拯救世界,一個人能幹得了什麼呢?畢竟是死黨,蒙傑很快與我達成了一致,並開始共同實施計劃中的一個重要方麵——騙取卡納姆人的信任。卡納姆人在宿舍、食堂布署的竊聽器正好成為了我們實施計劃的工具。當然,在利用這一途徑欺騙卡納姆人時要講究說話的分寸,絕對不能太露骨,這樣才能防止自我暴露,這對兩個同樣擁有“三寸不爛之舌”的BOY來說,並非難事。
今天的午間表演很順利,在嘴皮子耍夠之後,肚子也正好滿足了。我和蒙傑裝著不知疲倦的樣子投入了下午的訓練,嚐過小菜(新兵們給預備運動起的綽號,以下的主餐就是主要訓練科目)之後,大家又開始吞咽比昨天加了一倍份量的主餐。
不知離休息時間還有幾小時,我的下肢開始逐漸有了背叛大腦的企圖,害得我幾次差點兒摔在障礙道上。之後,上肢的分離趨向也越來越嚴重,以致我幾乎無法通過“天梯”而享受流川中校的20毫米口徑鋼棍的“服務”。意識開始變得淡薄,但卻好像有一根看不見的線吊著我的生命,使我尚能保存最後一點清醒來繼續承受這地獄中的痛苦。於是,就猶如一個沒有感覺的機器人,跑、跳、抓、鍾點、爬,不停地折磨這為類的身體。但我沒有倒下,我堅持到了訓練結束。蒙傑從我眼前晃過,韋刃也還是站著,卻有兩個人已經被放在擔架上準備抬出去。我湊過去,看到一個醫生正給擔架上的可憐蟲之一作檢查。很快,他搖搖頭,一揮手,四個衛兵把兩個抬了出去。“有什麼好看的?”流川中校朝著圍觀的新兵們吼,“這種事以後多著呢,快去開飯,早點休息,省得早上老叫我拿棍子趕。”“他們會死嗎?”一個新兵不知趣地問道。“他們已經死了,現在正往焚屍爐送呢。”流川中校的話頓時讓好多人驚呆了。我很平靜,雖然是第一次親眼見識死亡。斯特蘭蒂斯將軍的話成為了我現實,今天僅僅是個開頭。明天、後天直到初級訓練結束的那一天,每天都有可能會有人去見上帝或者去看撒旦,生存機率低於百分之八十。我會是那百分之二十中的一員嗎?不,我決不能在這種小兒科的地方死掉,我可是天才,沒有什麼可以阻擋我,我一定能順利過關,並且完成我的拯救地球的計劃。自我動員之後,我第一個離開訓練房前往飯堂,不再想那兩個已成為幽靈的倒黴蛋,隻是死了兩個人而已,以後等到卡納姆侵略地麵時,還不知會死多少萬人呢。
時間一天一天慢騰騰地過去,人也一個一個不知不覺地倒下,大家逐漸麻木了。我早把死神撇在一邊,謹慎地實施我的計劃。韋刃、韋恒、黃陽加入了我和蒙傑這一夥,我們五個人開始密秘討論行動方針和大概的步驟,並相互約定,如果初級訓練後五個人分到不同的部隊,每個人都應單獨進行反卡納姆活動,發展反卡納姆勢力,伺機聯係,共同舉事。我們還以良心和靈魂(雖然我並不相信有靈魂存在)起誓,決不出賣五人中的任何一個。
第五章三等兵
綠底紅杠的三等兵肩章掛在了肩上,軍帽上也別了個骷髏金屬帽徽。109訓練小隊的新兵們,綞在曆經磨難後,跨入了正式雇傭兵的行列。30天的地獄般生活,使小隊的60名新兵隻剩下了41人,有19人已赴冥界報到,剩下的就是通過初選的合格雇傭兵。
我站在隊列中,望著流川中校少有的微笑,心想:“多謝了,你這不負責任地教官,讓我們有機會在這地方密謀反卡大計,以後你當了我的俘虜,我會特別優待你的。”
為他體現雇傭兵的性質,我們每個人在離開訓練中心前,都簽署了一份同卡納姆軍方的合同。合同規定,每個雇傭兵必須服役十年以上,工資為普通義務兵的兩倍,軍方對雇傭兵行使管理權和指揮權,並有權處罰違紀雇傭兵,雇傭兵服役期滿後可續簽合同或請求在地下定居,但不得再返回地麵定居。我並不在乎這份合同,隻想著我將要被分到的部隊——皇家雇傭軍團哈森公主旅C團特戰營第三連,這支部隊是卡納姆統帥部直轄的機動戰鬥力量,屬雇傭軍中的精銳之師,而其特種營更是精銳中的精銳,能到這樣的部隊實在是我求之不得的。我不知道韋刃他們分到了哪支部隊,因為每一個雇傭兵在得知自己將去向何處後,都直接被送上直升機,飛到指定部隊,中間同小隊的新兵不得接觸,這當然是不錯的防範措施。
我很快順利地到達了我的部隊的駐地,與我同機的還有另外的17名新兵,因為有帶隊教官在,大家沒敢多說話,一路沉默到直升機降落。特種營的兵營建在一條人工河邊,聽帶隊教官主,卡納姆編製中的一個營約有300人,可我看到的是至少可容納一個坦克團的所有人員的裝備和物資的幾十座大型營房,一個營用得著這麼大的房子嗎?
我感到有些納悶,但學是很守規矩地跟著帶隊教官去見三連的連長。我們一行18名新兵,都分到了三連以替補剛退役的雇傭兵們。三連連長腰間挎著短槍,穿著普通作訓服出現了,是個膀大腰粗,長得很壯實的黑人,他脖子上暴起的塊塊肌肉讓我驚訝了好一會兒。他先用英語呱呱了一陣,英語成績一向滯後的我隻聽出幾個簡單的單詞,連個大意都摸不清。接著,帶隊教又操起日語胡扯了一通,最後才用漢語解釋一番,這讓我很不高興——憑什麼把漢語放到最後麵!牛皮吹完了,總算知道今後的連長就是眼前的克勞斯中尉,其餘的廢話我全沒當一回事兒。
於是定床位,聽軍規,看老兵晨練,忙忙碌碌轉了一個多鍾頭,我們終於安置了下來,正式開始了軍旅生涯,這天的日期我記得特別清楚,是2006年4月17日。
新兵第一天沒給安排訓練,但也不準出營房,全被關在宿舍裏,要上廁所還得向門外的衛兵請示。百無聊賴中大夥三三兩兩紮堆扯大炮,有著親眼見識竊聽器的“經驗”的我仍保持警惕,沒有加入其中。坐在我對麵床上興致勃勃正吹得投機的兩人卻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不由得仔細觀察了他倆好一會兒。那位背靠牆壁,腳搭在床沿上的老兄長著張國字臉,理著個標準板寸;特別出眾的是那兩綹眉毛,好似飽含濃墨的毛筆重重地畫了兩筆楷字的橫,下麵一對大眼睛差不多要占去麵部五分之一的麵積,其中滿是堅毅和自信;固定在太陽穴下的耳朵大而厚,像是達克公司生產的半圓形奶油的餅幹,一張鯨魚般的大嘴更是無人敢比;與之相映成趣的是那小巧玲瓏的鼻子,滿懷委屈地被諸位“大哥大姐”們包在中間,實在可憐。看他說話時一副大大咧咧、無所顧忌的樣子,推測他可能是個“直腸子”,說實話,這種直爽的人我很喜歡結交。
我動用視力指數1。5的“光電觀瞄設備”仔細“偵察”他胸前的身份牌,知道了他的名字——毛毅瑤,以同要樣的手段,我還知道了他旁邊那個坐立不安的老弟的名字——韋正飛。這位韋正飛有一張常見於白馬王子的近瓜子臉型(形似鈍頭的西瓜子),與法國凱旋門穹頂驚人地相似的兩片淡黑的眉毛會把眼睛擠到鼻子下麵去,高“海拔”的鼻子使我懷疑他是否有西方人的血統,臉部肌肉不甚發達,但卻很順滑地把額頭與下巴聯結起來,一張猶如小口徑機關炮的嘴把成百上千的漢字變為聲音掃射得滿屋都是。
比起毛毅瑤那壯實的身體來,韋正飛顯得輕瘦單薄得多,但行動舉止卻隱隱透出一股西方新貴族的氣質,這點上他與毛毅瑤更是大有不同。
與生俱來的直覺促使我要上前跟他們聊聊,在和蒙傑分開後,我急需尋找“同黨”,這兩人已被我定為候選人,現在要做的,就是要去試探一下。“HI,你們好。”我趁著他倆談話時短暫的間隙插了進去,“請恕我冒昧,本不應打擾你們,隻是閑得無聊,看你們談得這麼高興,是否可讓我也分一點樂兒?”“隨你的便。”毛毅瑤掃了我一眼便說道:“不過,在這種鬼地方,多認識幾個人總不是什麼壞事,我叫毛毅瑤,他叫韋正飛,不怕你笑話,我們兩都是在光天化日下被綁架到這兒來的,那麼請問你的名字是——?”我晃了晃胸前的身份牌答道:“我叫陸雲,很高興能在地下認識你們,我來到這兒是因為我異想天開以為這兒會有外星人而滿林子亂轉,結果踩著陷井,就這麼著下來了。”“哈,有趣,你從地麵掉到兩成米的地下居然還能剩下這副骨架子,我挨綁架的時候頭上還長了兩個小饅頭呢,你的運氣可真不壞呀。”韋正飛的機關炮禁不住點射擊了幾發。毛毅瑤馬上打斷他的話頭:“別管怎麼進來了,反正活著運氣就不算小,都在這地步了,跟著感覺走吧。對了,剛才我們談到哪兒了,阿飛?”“楊校長家的狗跟牛主任家的狗打架的事嘛,那天牛家的阿黃到校長家的阿威的地盤上放馬,剛好阿威看見了,兩個畜生狗咬狗,幹了起來。更湊巧的是,楊校長和牛主任剛好要出門,人呀狗呀都碰在了一起。楊校長先上去要把阿威拉住,沒想到給阿黃咬了一口,牛主任上去拉阿黃,又被阿威咬了一口,兩人惱了,抄起棍子各自去追別家的狗,追得兩條狗滿街跑。後來兩人分別牽加了自家的狗,晚上就聽到狗的慘叫聲,還聽著兩個借著罵狗來對罵,半條街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你們學校楊校長和牛主任關係很差嗎?”我問,“可不是,牛主任的一個什麼親戚據說當了管教育地地委副書記,牛主任仗著這關係,就和楊校長爭教育局局長的位子。可楊校長後台也不軟呀,兩個人就明爭暗。兩家各有一個小孩在我們班上課,楊家的那個當班長,牛家的那個當團支書,兩個公子哥兒鬥起來水平可不比他們老子低。到了兩個月前,這不,連狗都幹上了,如果我和老毛現在還在學校,說不定能見著兩家的螞蟻打群架呢”“不止呢,”毛毅瑤過來添油加醋了,“怕是要看見兩家的的房子帶著地基跳出來幹架才對。兩個老家夥這就麼樣,還每早的晨會上大吹特吹團結啊友愛呀,互相幫助呀,虛偽得不得了,可是每年的評優秀教育工作者紅榜上總少不了兩人,其實誰都明白,咱縣凡與‘優秀’二字掛上鉤兒的,大多都有著或多或少或大或小的後台,其中的品質惡劣者比率高出社會青年的不知幾倍……”我專心的聽著,不時加入他們的討論,漸漸地,從他們的言語中,我增加了對他們的信任感,而他們也似乎接納了我。不覺已過了兩個多小時,我和他們談得很投機,在對一些事情的看法上我們是如此的一致,使我開始感覺到有一點“死黨”的味道了,但這不過是初次認識,對他們的印象隻是個大概,俗話說“知人知麵不知心”,我還是應該謹慎點的好,慢慢來吧。吃過午飯,我們三個繼續“指點江山,激揚嘴皮”,一直談到晚飯。到了宿舍熄燈鈴響的時候,我們的關係已上升到近似於“朋友”了。
4月18日,也就是我來到特戰營三連的第二天,克勞斯中尉安排新到的18名雇傭後進行了一次50千米負重越野體力練習,實際上可算是入伍測試。經曆過30天地獄之旅的我們對付這種小兒科的練習自然順當得很,18個人,隻花了10小時便吃完了這段路程,途中沒一個掉隊。
晚飯後,克勞斯中尉親自帶領大家去參觀特戰營的武器庫,我們興奮地跟著他來到一座差不多有五層樓高的大庫房前。“孩子們,”克勞斯中尉在打開大門前用英語說,“你們將要看到的,是卡納姆超級智慧的結晶,憑著你們自身力量與這些無堅不摧的武器的完美結合,將橫掃地麵一千五百萬軍隊,雇傭軍必勝!”大部分新兵歡呼起來,我雖聽懂了他的話,但卻不怎麼相信,畢竟口說無憑,眼見為實嘛。大門開了,隻見庫房中十幾個巨大的黑影直立著,似乎個個都在虎視眈眈地盯著我們,加上昏暗的燈光,寂靜無聲的寬敞的庫房,使人有一種幽森的感覺。“走近來,看吧,就是這個,不要害怕,這些家夥就和槍一樣,不過是你們的裝備而已。”克勞斯中尉大聲地招呼著新兵們。稍後,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麼,便叫過一個隨從而來的黃種雇傭兵,這樣那樣地嘀咕了一陣,那人便朝我們幾個來自中國的雇傭兵走了過來。“我是江月華上士。”他用漢語說,“跟我來,我會告訴你們這些玩意兒的情況的。”濃濃的京腔雖然與我們家鄉口音相去甚遠,畢竟還是祖國的官方語言,聽起來蠻親切的。
“這些大家夥叫機動裝甲係統,簡稱‘機甲’。”江月華指著一個經我家四層小樓還高的傻大個說。庫房裏突然一片光明,原來克勞斯中尉開了懸在屋頂上的大燈,這個總算能看清楚機甲的細貌了。四肢分明,頂著個圓形大腦袋,像希臘神話中的巨人一樣的機甲,塗著一種複雜的四色迷彩,手握一枝槍口比人腦袋還大的霰彈槍,使我不由得聯想到日本卡通漫畫《機動警察》中的“肯尼坦”軍用機器人。江月華上士接下來的介紹更讓我懷疑《機動警察》的作者是否也是地下派往地麵的間諜之一,一切竟與漫畫中所述的機器人如此的相似,比如機甲的駕駛艙位置,與“肯尼坦”一樣,在“胸口”處;而那支大號霰彈槍,更與漫畫主角人物之一大田操縱“英格拉姆”2號機時最喜用的武器幾乎一模一樣。在仰望這種給人一種強烈震憾的武器的同時,我掃了其他新兵幾眼,發現許多人擺出一副正欲一口吞下個十幾斤大西瓜的神情,張大嘴,圓睜眼地死盯著他們麵前比普通人高出幾十個頭的大怪物,估計他們其中沒有一個看過《機動警察》,同時慶幸自己不必擺出這副有損形象的模樣。
我們幾個中國來的雇傭新兵隨江月華上士爬上爬下,了解機甲的構造、性能和實戰使用。我們當中就數韋正飛嘴最快,他的機關炮自始自終響個不停,幾乎讓上士都來不及回答。而包括我在內的其他幾人半句話也插不進去,這樣也好,我們插不了話的省些口舌,反正他一個人部的問題並不多把大家所能想到的都包括了。不料他忙著放機關炮,竟忘了看腳下,在沿著自動升降梯上機甲駕駛艙時,一骨碌從樓梯頂端一直滾到地麵,可把他摔得夠嗆!摔過之後,他隻是拍拍軍裝,向大家擺擺手以示沒事,便又三步並兩步跑上來,纏住江上士問個不停。發言權已被這亂刀快嘴所壟斷,大夥無奈,隻是圍他和江上士,從他們兩的問答中了解身邊的龐然大物的情況。我發動大腦的記憶能力區,將所看到的聽到的彙集起來,深深地印住了。
庫房中的機甲均由卡納姆的工廠生產,型號為078“圖卡”型,該機甲高8米,重42噸,水陸空三棲,形似人體,裝有智能控製的活動係統,能做出各種人體動作,駕駛艙限員一人。“圖卡”由兩部反物質發動機驅動,飛行時兩部發動機全開,並由16部小型矢量控製電子火箭噴口控製飛行機動;地麵行動時放下內置在腳掌中的12個高強度輪胎(每邊六個),開一台發動機在公路上行駛,若要做擬人動作,則需動用高能電動機,電源為可充式超高能電池;水下行駛時類似在空中飛行,隻是多了使用一片內置於背部可伸縮的H型水平/垂直兩用舵這一項。“圖卡”在摸擬海平麵以上6000米高度飛行時最高時速達1090千米,地麵公路行駛是最高時速180千米,地麵步行時最高時速85千米,水下最高時速48千米。“圖卡”的武備包括頭部的反物質全成粒子炮,胸部兩門超能粒子束炮,腹部可裝36枚多用途導彈的彈艙,手持使用的“巴拉克”機甲自動步槍,口徑57毫米,以及“阿弗洛”霰彈槍,“諾福克”火箭筒以及“比莫爾”毀滅導彈(多用途),當然,這時的“槍”、“火箭筒”與地麵概念大不相同,任何一種機甲用手持武器都不是一個人能夠搬得動的。
參觀完“圖卡”機甲,我們又到了另外兩個倉庫參觀其他武備。我見到了比“圖卡”
還要高大的“卡魯斯”重型機甲和小巧玲瓏(當然是相對而言)的“傑米”無人駕駛輕型機甲。“卡魯斯”高達12米,重70噸,武備和裝甲大大強於“圖卡”,電子設備更是“圖卡”所望塵莫及的。駕駛員頭戴多用途液晶頭盔,憑駕駛艙中八個液晶顯器觀察敵情和周圍環境,以思維指令控製機甲作戰行動,也就是說,可以不動手,想讓機甲怎麼樣機甲就怎樣做,這項性能可謂絕了!當然,為以防萬一,“卡魯斯”仍保留了類似“圖卡”的手動操作設備。與“卡魯斯”想比,“傑米”隻配當個侏儒了,其高不過4米,重僅13噸,裝甲薄弱,武備不強,由智能電腦自動控製,主要用途是敵後偵察和基地巡邏。
另外,在其他幾個倉庫晨,我們還參觀了合導彈、粒子武器、觀測火控設備三位一體的“拉特”火力支援係統,用於運送物資人員的“羅蘭”戰鬥輸運係統,集工程、輸送、後勤等多種功能為一體的戰鬥工程指揮一體化機動係統(簡稱RBS),以及單兵使用的微型無人機、激光步槍、單兵自衛係統(激光手炮與普通自動手槍的組合體)、超能榴彈發射器、單兵多用途導彈等製式武器。因為特戰營屬特種部隊,所以武器庫中也少不了匕首槍、塑性炸藥團、單兵便攜式飛行器、單兵潛水係統等特種部隊專用裝備。
參觀過程中,克勞斯中尉似一頭興奮異常的野豬,跑過來跑過去,用英語大聲吼叫,內容不過是翻過來倒過去的那幾句鼓動性的話,他還不時抓起幾件單兵武器擺出姿勢以顯示他的“英武”,真煩人!
待轉完幾個指定的倉庫,我已兩眼發花,耳朵裏“嗡嗡”響了。白天的50千米越野都夠讓人累的了,卻不肯給人家早一點休息,太沒人情味了!雖然我對兵器有萬分的興趣,而且那些卡納姆造的兵器的確讓我癡迷,可經受了白天高強度消耗的身體卻不願與大腦精誠合作,逼著大腦少想想東西,以減少能耗。盡管如此,耳朵卻還是無法抵擋韋正飛那門機關炮的射擊,那小子根本不知道什麼叫疲倦!於是在混混沌沌迷迷糊糊中我挪回了宿舍,倒頭倒睡,真的——好累。
夢中我在飛,上下左右都是大團大團棉花球似的白雲,不知身在何處,也不知要飛向何方,隻是在飛。啊,是一點紅色,就在我的前上方,越來越近了,我得看仔細些,是什麼東西呢?哇,這不是媽媽的拿手好菜——胡蘿卜炒牛肉嗎?我要吃……要吃……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吃過老媽做的菜了,可是載著那美味的盤子卻一下子不見了,氣人……氣人呀。還在飛,輕飄飄的,涼風絲絲,拂過麵龐,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中呢。白雲散去,大地展現在我眼前,森林、小河、湖泊、草地、一切宛如童話中。我飛過湖泊,看到鯉魚在向我點頭;我飛過森林,小鳥則向我致敬;我又飛過草地,綿羊為我歌唱;最後我飛到了小河上空,卻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往河裏墜,多有趣、多神奇、多浪漫,為什麼這會是夢呢,這才是我想要的現實——好好地泡在河裏洗個澡吧,一個月來所發生的所有亂七八糟的事才應該是夢呢。
第六章催眠
不是夢,不是夢,這一切都不是夢。我是在受訓,學習怎樣殺人,也學習怎樣不被人殺。我背起了激光步槍佩上了複合殺傷手槍,靴子外側刀鞘內插著一把匕首槍,在人造荒野裏奔跑,從摸擬雷場中爬過,駕著“羅蘭”戰車穿行於橡皮彈雨之中,把子彈和激光束射向一個個人形靶、坦克靶、戰艦靶……
訓練時,我是那樣的快樂,眼看著子彈或激光束將靶子打成一團火還球,我便有一種無比舒暢的感覺,一切勞累都可拋到九霄雲外,我真的切身體會到了吳上下校所說的“你是為戰爭所生的”這句話的含義。在休閑時間,我就和其他士兵交談,通常是與毛毅瑤與韋正飛在一起的。在與大家的交流中,我揣摸出了許多救死士兵的心理和性格,結交了不少值得任憑的朋友,並且憑著直覺把我拯救地麵的計劃透露給了毛、韋二人,但沒有跟他們提起蒙傑等人以備不測。我們三人秘密策劃成立了一個名為“新自由黨”的組織,定下了基本綱領和保密措施,並開始在連隊物色新黨員。接下來的事情順利得令人不可思議,有5名新兵先後通過我和毛、韋二人的預選,加入了這個秘密組織,而且在“新自由黨”成立後三個月的時間裏,連裏、營裏的軍官都沒注意到這個組織的存在,這使我滿懷信心,直到7月30日。
這天,午餐時克勞斯中尉突然進了士兵飯堂,宣布下午的例行訓練取消,營裏組織大家看電影,飯堂裏頓時一片歡呼雀躍,嘴快的韋正飛搶著喊:“放什麼片,是不是《極端飛龍》?”“到時候就知道了。”克勞斯中尉故意吊我們的胃口,而且眼看韋正飛那小子又要纏住他不放了,便急忙開溜。“希望對白不是用外語,至少有中文字幕。”我自言自語,毛毅瑤聽見了,便拍拍我的肩膀說:“沒事兒,用英語對白又怎樣,我們不是在英語強化實習班混了三個月了嗎,正好實際檢驗一下呀。”他說的英語強化實習班就是營部為不會英語或英語水平差的官兵開設的專門學習班,因為當今地上世界通用語言為英語,雇傭軍要和地上世界的軍隊作戰,就應該了解對方的通用語言,而且雇傭軍中一半以上的官兵來自英語國家,少數服從多數,自然英語就成了雇傭軍中的“官方”語言,自己軍隊的語言都搞不懂那可不成,這個學習班也就理所當然地成為了卡納姆雇傭軍的營級必設機構了。
下午兩點半,大家準時來到一間由倉庫改裝的放映室,點清人數後電影開始放映了。
片頭令人大失所望,不是美國大片《極端飛龍》,也不是香港搞笑片《無敵哥倆》,而是從未聽說的《悲劇》。在悲涼的背景音樂伴隨下,一隻慘叫著的小鳥映入我們的眼眶,小鳥旁邊是一隻一動不動的大鳥,一隻包著手套的手抓起了大鳥,另一隻白嫩的小手也捏住了小鳥的脖子,幾秒鍾後,小鳥斷了氣,一個悲愴的女中音也隨之鼓動著我們的耳膜:“北美最後一隻灰喜鵲就這樣被一個六歲的孩子提前送上了天堂。”
我正想大喊上當受騙要求退場,另一幕慘劇卻把我的心震憾了,幾輛塗著白色玫瑰標誌的吉普車追逐一群羚羊,車窗伸出一枝枝自動步槍,槍響了,一種生命開始毀滅另一種與其有平等生存權力的生命。倒下的羚羊鋪滿地麵,吉普車便從自然的傑作上軋過去,白玫瑰變成了紅玫瑰。屠殺過後,血肉成泥,亞當和夏娃的後代們操起雪亮的獵刀,悠然自行地剝起羚羊的皮來。電影在繼續,人類的醜惡行為不停地展示在我們眼前,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人類醜陋一麵如此集中的彙聚在一起。隻看見人類在破壞在毀滅,在把純潔的世界搞得汙濁不堪,為了滿足自己享受一切舒適、主宰一切事物以及其他罪惡**,人類向動物宣戰,向自然宣戰,向自己宣戰,以殘忍的手段虐待一切,人類……
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湧上我心頭,我開始懷疑我拯救地麵的理想是否正確,我該不該幫助生我養我的地麵來反抗侵略,我還未來得及細加思索,大腦的空間便全被屏幕上的慘不忍睹的景象吞噬了,加上那背景音樂,加上那畫外音,我的心理防線開始被突破、動搖直至崩潰!我想閉起眼睛,避免心被侵蝕,但我做不到,思想已經凝固,大腦已不再從我心意,無奈、恐懼、矛盾、痛苦、絕望全都融合在一起,我無法控製自己,這電影似乎已勾去我魂魄,我對人類的感情便在淒涼的薩克斯聲中消滅殆盡,甚至因為自己是人類中一員而欲自裁於大自然之前,我真的瘋了!
不知不覺,電影放完了,我的信念也完了。不止是我,放映廳裏除了克勞斯中尉,沒有一個不是低頭無語,臉上一種莫名的複雜神態,好像經過一場比剛聽到父母雙亡消息還要巨大的打擊一樣。沉默,還是沉默,終於有人站起離開放映廳,於是,稀稀落落地,大家退了出出去,靜悄悄的,連腳步聲都聽不見。當晚,宿舍裏頭一次聽不見了韋正飛的機關炮聲。
第二天,“新自由黨”成員共八人在老地方——環營跑道上接頭,我們一邊裝著在鍛煉,一邊開會。“我不幹了。”剛入黨一星期的楊銀海說。“幫地麵人維持他們對地球表麵的罪惡統治,我們是功臣還是罪人?。”韋正飛也開口了。其他黨員也紛紛提出解散組織,我這時也完全被那電影所征服,便最後表態:“我為我生於地麵而感到恥辱,我也不想做那些惡魔的幫凶,但大家認識一場也是運氣,就把‘新自由黨’改為‘自由俱樂部’,隻當是大夥兒空閑時輕鬆一下的組織,把那些亂七八糟的綱領都忘了吧,就當從沒製訂過這些綱領,大家看怎麼樣?”八個人都在表決時投了讚成票。“新自由黨”便從此更名為“自由俱樂部”,反抗的一點火星就此熄滅?
接下來的九個月裏,我不再去想什麼拯救地球的計劃,隻是專心於訓練和學習,空閑時間便和“自由俱樂部”的夥伴們輕鬆輕鬆。營部有圖書館,藏書豐富而且有電腦網絡閱覽室,除了參與“自由俱樂部”的活動外,我最常到的便是這裏。此外營部的娛樂室裏有電腦遊戲、卡拉OK、象棋等娛樂項目,“自由俱樂部”成員經常在此聚會,我到娛樂室的目的卻隻有一個——打電腦遊戲。然而,雇傭軍士兵特別是新兵空閑的時間很少,新兵除進行一般訓練外,還要在各種文化補習班裏“充電”,即使是老兵,也得補習班去補充新知識。奇怪的是,對地麵的學校教育厭惡透頂的我,補習班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有一天不去補習班上課渾身就不舒服,邪了!刻苦的學習、專心的訓練,使我在加入卡納姆雇傭軍後不到一年就由三等兵成了一名上士,旅長還親自接見了我。
但這一切都不重要,我隻是一台受雇於人的戰爭機器在組裝、上潤滑油,沒有了雄心壯誌,隻是每天虛偽地唱《雇傭軍軍歌》:“我們胸懷大誌,我們橫掃一切……”我已不是原來的我,我已是一個“天才的木偶”?
2007年1月22日,我駕駛“卡魯斯”機甲進行例行訓練,起飛20分鍾後,我突然感到整部機甲猛地一震,還沒來得及與克勞斯中尉的指揮戰車聯絡,便稀裏糊塗地被彈出了駕駛艙,之後兩眼一黑,就到了天堂,不,是地獄旅遊去了。
飄來飄去,真的是個幽靈了,好高興,做個幽靈肯定要比當木偶有意思,我先要去找蒙傑,嚇唬嚇唬他,然後呢……對了,然後就該去我曾就讀的中學,去整整那個用砍刀破掉我三個足球的教導主任,嘿嘿嘿,一定要讓他從此不敢在晚上八點鍾後從被窩裏爬出來。接下來……等一下,怎麼會有痛的感覺,幽靈應該不知痛疼的呀,難道我還沒死?試著睜一下眼睛,痛……痛……痛死我了,“該死!”我對著黑暗大叫起來。
“活該。”清潤的聲音撞了一上我的耳膜,卻令我耍起了幽靈的脾氣:“沒有什麼東西該活,一切都該死,死了都活該,我就是活該死掉的生命之一,想笑就笑吧,冥王哈迪斯,最好把你的腸子也笑出來,但是你永遠也別想讓我當你的雇傭兵!”說完幽靈該說的話,我便閉起嘴巴。聆聽冥王哈迪斯的“聖諭”。然而回應我的卻是一陣銀鈴似的笑聲。搞錯了,原來這不是地獄,是天堂呀,我聽到的是美麗的天使的聲音吧。等一下,我不是個無神論者嗎?怎麼可以相信有天堂地地獄之分呢?不行,得動動腦子,大概我還沒死,大概這裏是醫院,大概我眼睛受了傷,大概……
“嗨,我們‘該死’的大兵,怎麼不說話了呢?”得,沒錯了,聽到這女孩特有的聲音我還能相信我正待在地獄嗎?剛才那岔我話的、嘲笑我的家夥必定是個從沒進過醫學院靠走後門鑽進醫院來的蹩腳護士,而且還是個極不尊重軍人的落後分子,竟然叫我“大兵”,也太瞧不起人了。既然不是在地獄裏,既然跟我鬥起嘴的不是冥王哈迪斯,那麼我就得重新裝出“人相”來了。“護士小姐”,我盡量客氣地主,“我想問你一個問題。”“請說吧。”哼,這家夥也想裝出副文雅樣,不要以為我會讓這種聽似可愛的聲音騙過。“我的眼睛瞎了嗎?”我問。“不,不,請別這樣想,”她著急地說,“隻是眼皮受了傷,眼珠子一點事都沒有。”“那就好,哦,對了,你知道我在這地方睡了幾天懶覺嗎?”,“嗯,……這個……7月33進來的……”“等一下,”我打斷了她的話,“哪來的7月33號,你搞錯了吧?”“對呀,是7月33日,弗洛狄曆7月33日,那天是我生日,所以我記得特別清楚……”我不得不打破砂鍋問到底:“什麼是弗洛狄曆?弗洛狄又是什麼意思?”“弗洛狄就是卡納姆語‘移民’的意思呀,我和我的父親還有好幾百萬同胞都是兩千年前移居到地下的地麵人的後代,兩千年來,我們弗洛狄人發展了自己的文化,參照卡納姆曆法編了我們弗洛狄曆。嗯,我們弗洛狄曆一年有九個月,每人月有四十到五十天,一年總共有406天,一天有25小時……”
原來我身邊這位操著標準普通話,聲音甜甜細細的護士小姐,居然是移居地下二千年之久的地麵移民的後代!
仔細一想,也沒什麼可以驚訝的,她祖宗是地麵人,也許還是是我們這班炎黃子孫的老祖宗,兩千年前我們祖宗的“官方語言”想必和現在我們說的漢語也差不到哪兒去。於是恢複正題:“得了,我對你們弗洛狄曆法不感興趣,先告訴我到底在這兒待了多久吧。”“三天,按地麵計時方法算,到現在為止,你已經在這兒待了73小時17分。其間為你做了一次小手術,取出你右腿上的兩塊機甲碎片,還給你的左臂打了石膏……”“我的左臂斷了嗎?”“是呀,你還沒感覺到嗎?”“光顧著說話,忘了。
傷得重嗎?會不會有後遺症?”“不會的,隻是普通地斷折,兩個月後就完全恢複了。”
得,這次命大,可活著又有什麼意思呢,當木偶嗎?這麼想著還是痛痛快快地死了好,省得我上戰場時左右為難——和地麵人幹仗是背叛同類,舉旗反卡納姆的話若人類擊敗卡納姆軍則不僅是地麵,包括海底和地下在內的整個大自然將被人類踐踏個遍,人類造成的悲劇將充斥整個地球——拿不準該打哪邊。越想腦子越亂,不禁歎了口氣。
“怎麼了,不就是斷了邊手臂嗎,哪值得歎氣呢,你不是軍人吧?”那個走後門的護士又來打岔。“死了才好,卻偏偏隻鬧個骨折的下場,不叫我歎氣才怪。”我沒好氣的答道。“怎麼,你想死?”“當然。”“為什麼呢?”我正想把心裏的矛盾和盤托出,突然腦瓜子一緊,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提高警惕呀,笨蛋,這還是在人家的地盤上,得多長幾個心眼才行。誰知道這個護士是不是卡納姆當局派來的間諜呢?她不去幹她的活兒,卻有這麼多閑功夫跟一個病人聊天,她的護士身份就值得懷疑。會不會是軍方已對我起了疑心?會不會又是一次精神考驗?無論哪個可能,這位護士的任務都包括這麼一項——套我的話。如果軍方知道我曾有反卡納姆的活動的話,他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他們會用各種手段,從我口中獲得他們想要的情報,那時,蒙傑、韋刃他們可就慘了。所以,我的一言一行都必須小心謹慎,否則,出了事可不止我一個人受罪,會連累許多朋友。
於是隻好臨時動動腦子,打打圓場:“因為斷了邊手我就不能在這兩個月內玩摸擬戰機遊戲了。”“你喜歡玩電子遊戲?”“請把‘喜歡玩’改成‘迷’字。”“駕駛真的機甲也比不上玩模擬的戰機遊戲過癮嗎?”“開機甲的確很過癮,看看我這樣子,多過癮。”“這麼說你還怕死嘍。”“我不在乎死,可我討厭受傷,在病床上浪費生命不是我的嗜好。”談到這,我已有了八成的戒心。聽這護士的口氣,多像是在審問犯人。何況她說的話也不符合護士的身份,護士哪有權力去打控病人的私事,還當著人家的麵說什麼“你還是怕死”這樣的話。對這家夥的第一感覺——走後門進來的護士的形象,很快變成了蹩腳的女特工的形象。
討厭,人家開你們的偽劣產品差點變成了瞎子,非但不來道個歉,賠些理,反而派個特工來監視我,怕我靈魂出竅跑到地麵去告密不成?心裏咒起那些卡納姆怪物來,並且打算把身邊這個特工支走,便說:“護士小姐,非常感謝你陪我聊了這麼久,你如果有別的什麼工作的話就請先……”“請不用客氣,”那女特工死賴得不得了,“替病人解悶就是我的工作,至少在今天是如此。”“我現在不感到悶,你盡管幹別的去吧,或者我給你開張證明,你拿著它提前下班也行,你們頭兒問起來就叫他來找我好了。”我不甘心地說。“你眼睛看不見,寫不了字呀。”女特工終於露出了馬腳,慌得連我還剩著右手完好無損這一點都忘了。“沒關係,把紙筆拿來,我的右手還好著呢,況且閉著眼睛寫字也不是什麼難事,加上你在旁邊提醒著,錯不到哪裏去。”我這麼說也就相當於最後通牒,我們這位可愛的特工小姐要麼老實點,乖乖出去也罷了,要麼就是撕下麵具,承認自己的特工身份,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了,到那時,我就幹脆不說話,叫她幹瞪眼。
然而她接下來說的話卻令我感到有些意外:“不要呀,請別把我趕走,我會不及格的。”“什麼”不及格?這是怎麼一回事?”我一邊在心裏佩服這個特工的冷靜一邊用驚訝的口氣問道。她沉吟了一會兒,才用比螞蟻還輕的聲音說:“其實我並不是這醫院的護士,我是卡納姆第三醫學院心理係的一年級學生,叫吳小瑩,口天吳,草寶瑩,今天是我們期中考的第三天,考的是醫院實習科,每人用一個白天的時間和指定的病人聊天,晚上根據談話的情況寫成心理分析報告交上去。如果你現在把我趕出去,我不但寫不出心理分析報告,學校還會給我記過的,所以……求你了。”
哇,好感人的一段謊言,把自己打扮成可憐兮兮的女學生模樣就騙得我這天才嗎?也罷,你賴皮不走,我就死不開口,想從我這兒套話——沒門!拿定了主意,我就緊閉住了嘴巴。
她還在編造廢話:“在班裏,我的成績經常是給人家墊底的,有時我會想,我怎麼就這麼笨。說我聰明得很,就是太懶,不肯用心鑽研。可是笨也好,懶也好,我都不在乎,隻要畢業後能做個護士就行了……”她真以為我是傻瓜,會讓她三言兩語就哄得團團轉嗎?實在是笨得沒救了。
第七章女護士與自由
女特工的廢話還在倒個沒完,我的耳朵卻快磨出繭來了。這個特工想必有演說癖,這會兒找到機會了,她自然要緊抓住不放,隻是苦了我的耳朵。不行,總得找個辦法,讓自己能安靜地呆一段時間。大腦開始超速轉,所想的問題隻有一個:如何比較體麵地讓這個討厭的特工滾蛋。
冷不防那特工又插過來一句話:“上士先生,我能直接叫你的名字嗎?”“隨便。”我不耐煩地答道。“請別介意,我隻是想讓我們更方便地交談,接下來我想問你一些問題。”女特工開始撕下她的麵具了,怎麼辦,下定決心不開口了嗎?她是上頭派來的,想怎麼賴就怎麼賴,我卻不行,我隻是個受監視的對象,我沒有自己決定說不說話的權利。她要問,我隻能答,真話特別是有關反卡納姆活動的話是不能說的,假話和廢話倒有不少,足夠對付這家夥了。
“陸雲,你能給我講講地麵上的情況嗎?”她問道。“當然可以,你想知道哪方麵的呢?”我說。“先從你當兵之前上的學校說起吧。”說我的學校,那就沒有必要編假話,我很樂意給一個生在地下的特工講講那個令我又恨又愛的地方。“我在的那所學校三麵都是山……圍牆和鐵門編成了一個沒有頂的鳥籠,我有時會錯以為我在監獄裏……老師按成績把我們分成幾個等級:尖子、中上、中下、差生……老師最常用的一個詞是‘分數’……我們用上廁所的時間看課外書……我們被夾在老師和家長之間,向壓縮餅幹‘進化’……但是在那兒我認識了許多朋友,友誼給我帶來許多快樂……能為自己學校的球隊效力那種自豪感是不能用言語表達的,而為自己球隊加油呐喊時的心情也是說不出來的……雖然我曾想過用炸藥把學校炸了,可有些時候,我們還是很喜歡他的……記得有一次我們班的同學隻用了兩個小時就把學校後麵一個兩人多深,一輛麵包車直徑的大坑給填平了……蚊子多得不得了,最慘的時候我差不多每天都要添幾個包……我們學校,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了。”“地麵上的學生課外都幹些什麼呢?”“課外?除了吃飯、睡覺、上廁所,我們的課外時間幾乎全被作業吃光了。屬於我們自己的時間少得可憐,連看一次電視的權利都要用成績的提高來做交換,對我們來說,課外和課內沒多大差別。”……
我們就這樣聊了好久,她問的問題大多數是關於地麵上的情況的,有的問題也涉及到軍隊的訓練和生活,我很小心地應答著,既有話可說又不讓她抓住把柄,終於熬到了醫院下班的時間。“謝謝你幫了我這麼多忙,這次考試我有把握通過了。”她說。“不用謝,你陪我談了這麼久,也夠辛苦的了,我就祝你能拿到高分吧。”我說。“謝謝,醫院要關門了,考試時間也到了,我得走了。”她終於他離開了,我正求之不得,但我還是不動聲色地說:“請走好羅,你看我這樣子,也沒法子送你了,不過我還是想說,今天我覺得很愉快。”“那麼,再見。”“再見。”門響了兩聲,房間裏便終於靜了下來,好不容易,今天是過了特工這一關了,呼——總算鬆了口氣。
病房中的安靜瞬間又被打破了,一陣劈裏啪拉的腳步聲與開關門聲的合奏之後,韋正飛到機關炮彈便打進了我的耳朵裏:“陸雲,你醒了嗎——命可真夠大的呀,怕是原子彈放進你的肚子裏爆炸也搞不掉你——開個玩笑啦。一小時前我們聽說你已經醒過來了,就租了一輛車飛過來,一個都沒有落下。老毛、阿鵬、銀海、老狼他們不湊錢給你買了個隨身聽,就是忘了買CD,還好醫院裏的門市部也有CD賣,老鼠買去了——怎麼樣?感覺還好吧?”“還湊合,雖然傷了眼皮兩星期內不能睜開眼,倒也落個清閑,省得那幫特工給我看見,叫我生悶氣。”我說。“什麼?特工?”幾個人一起叫起來。“這幫家夥,連傷員都要看著,幹嗎不派幾個人把墳墓也看起來,省得死人們起來造反。”這是毛毅瑤的聲音。“太過分了,我們還不比一隻狗呢。”是銀海的細嗓門。然而一年來養成的高度警惕性使我很快打出“停止”的手勢打斷大家的話,並用右手大姆指在耳朵前晃了晃,向大家發出“可能有竊聽器”的暗號。
機靈的韋正飛立即岔開了話題,談起那部墜毀的“卡魯斯”機甲來。其他人也很快反應過來,撇開了那個女特工侃起別的事。畢竟曾是新自由黨黨員,在險惡環境下還都能沉得住氣。我也放了心,配合大家演開了戲。
聊了陣廢話,韋正飛湊近我的耳朵用極低的聲音說:“我們剛才檢查過了,沒發現有竊聽器。”我也示意他把耳朵靠過來,悄悄地說:“小心點,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們恐怕是安了更先進的設備了。不管怎樣,你們快回去吧,呆在這兒太久上麵會起疑心的。另外,這幾天也不用來看我了,我會往那邊打電話的,還有,讓大家這幾天注意點,可能會有特工到那邊去,把嘴閉緊了,一不小心咱們就都得完蛋。”
韋正飛正要說話,我們“自由俱樂部”中資曆最淺的老鼠一邊喊著:“買到了,楊昆的專輯,還有2006金曲榜。”一邊咚咚咚地進了病房。“一共十盒,夠你聽上好幾天了。”老鼠的聲音很大,幾乎是貼著我的耳膜說話,震得我腦子嗡嗡響。“陸雲,我們走了,你自己保重。”韋正飛說。“什麼,這麼快就要回去,我還沒跟隨陸雲說幾句話呢。”老鼠很不滿意地手。“謝謝你們大家來看我,本來有很多話想跟你們說,不過現在醫院要下班了,大家就先回去吧,老鼠,有什麼話想給我聊的話,回去就給我打電話好了。”我說。
朋友們很快走出了病房,這個空蕩蕩的房間裏,終於隻剩下我一人了。蘋果的香味飄進鼻孔,左摸摸右探探碰到一袋蘋果,韋正飛忘了說這東西了,大家想的這麼周全,居然還知道我最愛吃蘋果。吃著不知是哪兒產的蘋果,打開隨身聽,楊昆的《永不後悔》竄進了大腦裏。這一天,就這麼過了嗎?
一周過去了,我的頭上仍纏著繃帶,眼睛也還不能睜開,但總算能下地走路了。一周裏,我和“自由俱樂部”的朋友們通了好幾次電話,因為要提防上麵可能進行行的電話竊聽,我們在通報機密情況時都用事先定好的暗語(早在自由黨成立初期就擬定好了)。除了打電話,每天我不是聽音樂、聽廣播就是由護士扶著到空地上溜達溜達。
七天來最令我高興的就是沒有特工再來騷擾我了,雖然我仍然不相信我的房間裏沒有竊聽器。
然而,短暫的平靜之後,那個自稱吳小瑩的女特工又來了。這次她是打著“感謝”旗號來“探望”我,還帶來兩袋水果,卻更令我惴惴不安,心裏估摸著是不是上次韋正飛他們到這兒時露了什麼馬腳,凶器嘛,很可能就是那些香氣四溢的水果,往果裏注點毒,使我在感受到最後的香甜之的稀裏糊塗地見閻王去,多美妙啊。
“這次我是專門來謝你的,”吳小瑩說,“由於你的合作,我寫出的心理分析報告在全年級拿了最高分,其他科的考試我也過關了,今天是休息日,我有一點時間,所以就來了。”“哪裏,哪裏,我可經受不起呀,”我一邊在心裏大罵其狡猾一邊應著,“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我有什麼值得謝的叫呢,祝賀你考了發成績,也謝謝你來看我。”“吃個雪梨好嗎?”女特工終於要下手了,也罷,我這條命反正是要捏在人家手心晨,早死晚死對於現在的我並沒有什麼兩樣。三口兩口啃掉了吳小瑩削好遞過來的雪梨,一時間還感覺不到什麼不適,心想:“也許是慢性毒藥,管他呢,總之我活不了多久了。”在這最後的最後,那女特工還在裝蒜:“這是地下合成工廠造的梨子,不知道味道是不是和地麵上長的一樣?”“味道很好,你不說我還想不到這梨是人造的呢。”嘴上這麼說心裏卻恨恨地想:“我死後變成了鬼,一定白天黑夜地纏著你,把你活活嚇死,叫你裝好人裝個夠。“對了,陸雲,你原來是在初級訓練中心的109小隊吧?”女特工要對我宣讀死刑執行書了,沒辦法,先應一聲“是”吧。“那你還記得帶你進基地來的吳上校嗎?”“當然記得了,他的全名是吳明勝,他說他是華人,剛開始的時候我還跟他玩了一場電腦遊戲,不過,自從進了初級訓練中心到現在一直沒見著他,想起來那家夥還挺有趣的。”我嘴動腦也動,瞬間蹦出幾個問題:女特工為什麼要揭我從前的事?吳上校是不是也和反卡納姆組織有聯係?上級難道懷疑我和吳上校是同夥?不行,我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我得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正要開口試探,卻突然聞到一陣清香,這香味是……久別了一年的花香呀。
“哎呀,我差點忘了,我給你買了束花,雖然你暫時看不見,但它的香味卻很不錯,你覺得呢?”囉嗦的女特工,如此“盛情”,哼,老子當仁不讓了,給你一句“的確不錯”吧。“其實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花,不過上次我老爸住院裏,好多人來探望都買了這種花,或許這是探病專用的吧。”“你老爸?”“我老爸就是吳上校呀,他昨天剛剛升為準將,所以,你得改稱呼了,隻是不要用‘那家夥’就行了。”女特工,不,吳小瑩的話讓我大聽一驚。隨即又直拍腦袋,吳明勝——大約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吳小瑩——大一的老女孩,我怎麼想不到呢?等一下,不可輕信這狡猾特工的話,她是想放長線釣大魚吧,又打扮成吳上校的女兒了,想讓我上當,沒門!
女特工似乎從我短暫的沉默中猜到了什麼,冷不防冒出一句:“現在你很討厭地麵的人類吧?”“是的,那又怎麼樣?”“自從看了一場電影之後才這樣的,是吧?”
“你怎麼知道?”我邊問邊想:“你當然知道了,還不是你們這幫狗特工搞的鬼。”
“想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嗎?”女特工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卻反過來調我胃口,氣死了了。我對著空氣點了點頭,她便吹了起來:“卡納姆人不是木頭做的,他們無時無刻不擔心雇傭兵造反,此外,他們對弗洛狄的軍隊也不放心,所以呢,他們的科學家發明了一套催眠係統,每年對雇傭兵和弗洛狄兵搞一次催眠……”“催眠?那麼說我現在是在夢遊羅?”“笨蛋,催眠是心理學術語,簡單來說,就是讓大腦神經受到外來控製,被催眠的人行為不能自主……”“更簡單的說,我現在是個活木偶,對吧?”
“算你聰明,不過,卡納姆為了讓被催眠的那些兵保留個性……還有隨動性什麼的,隻對你們搞了局部催眠,按我老爸的說法,就是除了憎恨地麵人、忠於卡納粹姆這兩條外,你還是原來的你。”“我明白了,其實他們讓我們看電影就是讓我們被催眠。”“哼,那部電影僅僅是起一起到暗示作用,事實上,在你們看電影的房間裏,裝設了催眠電波發生器,催眠電波與作為暗示的電影共同作用,就達到了長期局部催眠的效果。”“是這樣……”
被吳小瑩牽著鼻子談到這裏,我已無話可說。隻好暫且承認他不是來收拾我的卡納姆特工,不過,總得留點底吧,先聽聽下麵她怎麼說,再做決定不遲。
“卡納姆人的辦法的確很妙,而且還挺有效果,不過,卻偏偏對我老爸沒有用。”
“你老爸有特異功能?”“對啊,我那有特異功能的老爸和他天才的女兒經過三年的努力,終於找到了破解卡納姆人催眠術的最有效的辦法。”“那個天才的女兒是你姐姐還是妹妹呀?”不知為什麼,像傻瓜一樣說出這種注定要遭到反擊並且毫無意義的話來,我什麼時候變得那麼無聊的,討厭。“笨蛋,新自由黨的黨首居然會聽不出來嗎,告訴你好了,那個天才就是……”“等一下!”我條件反射般地迅速打斷她的話,“你怎麼知道新自由黨的事,知道多少,快說!”“別那麼緊張嘛,我們是自己人。”“自己人?”或許事情轉折得太快,大腦竟一片空白。想不出什麼東西來。
“我老爸幹這一行已經二十年了,他的組織叫解放黨,黨員遍布各雇傭軍師團、艦隊、航空隊。很早的時候,我老爸就盯上了你,準備找個機會拉你入黨。你在地下的事,我老爸了如指掌。”原來如此。嚇我一跳,真是新手碰到老手,不得不甘拜下風。“要你加入解放黨,得先把你的催眠狀態解除。”“怎麼解除?”此時我已下定決心,準備排除萬難,不但我自己加入解放黨,還要把新自由黨其他七個人一起拉進來。“很簡單,隻要聽了這盒磁帶,你的仇恨人類的心理會很快消失,不是吹牛,這可是我的獨家發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