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見茗韻低頭專心寫字,便不再說話擾她,站著看了一會兒,心中暗暗驚歎,看不出這柳姑娘竟還有這般驚世才情,不由得愈發另眼相看。又見她墨將用盡,便自動為她研磨,茗韻此時已寫的入神,也顧不得什麼,隻管沾墨寫字,倒也沒心思注意誰在替她研磨。待寫到“則為你如花美眷,終不過似水流年”之處,想起黛玉聽這一句的癡傻,又念及自己這一生也終將付於落花流水,不免傷感,暫且停歇,一抬頭才發現,站在麵前的清歌,不知幾時已換了麵色沉靜的白澗,手裏研著墨,眼睛卻專注地盯著茗韻寫字的紙。茗韻心下大驚,忙站起來,故作恐慌地看著白澗道:“要大人為民女研磨,真是該死,還望大人恕罪。”白澗放下研,拿起寫字的紙,通篇看了看,向茗韻淡淡笑道:“這些是你自己作的?”茗韻垂眸道:“是。”放下紙張,白澗意味深邃的看著茗韻笑道:“本府很期待今晚。”說完便走了。
待白澗走遠,茗韻才長舒口氣,看著站在一邊的清歌問:“他幾時來的,你怎麼不告訴我一聲?”清歌無奈道:“門在你背後,他一進來見你在寫字,便朝我擺手,不讓我出聲,我怎麼告訴你,再者當時你正專心,我想做些小動作,你也注意不到。”茗韻想想也是,便不再說什麼,隻是在想,白澗方才那個笑很奇怪,究竟什麼意思呢?
搖了搖頭,茗韻揉揉酸困的手腕,寫毛筆字還真不是個事,又活動幾下腕關節,才又提筆將剩下的寫完。拿起紙正準備進屋,隻見白澗一個貼身隨從進來,向清歌正色道:“老爺吩咐,今晚的戲由曼舞和清歌公子配合柳姑娘唱。”清歌了然地笑了笑道:“記下了,小舞我來通知。”那隨從轉身便走,似乎很不喜歡這裏。
茗韻卻又為難起來,擔憂道:“曼舞姑娘大概演小姐慣了,如今為寒絮演丫頭,怕不適應了,這白大人也是,隻知胡安排,也不管我是否受得起。”“有什麼不適應的?”茗韻話剛落,曼舞便淡淡說著出來,走道茗韻身邊,接過戲詞,先看著茗韻道:“早先學戲就是從丫頭起步,不知受了多少罪,才有今日,豈是那麼容易就忘得。”說著便低頭看戲文,不自覺便被深深吸引進去,隻顧看,忘了別的。茗韻見狀,不得不感歎湯老厲害,如今隻這一出,就迷了幾個人精,心想等有時間把“臨川四夢”都寫出來,估計自己也就真的成了梨園名角兒了。料曼舞看完再回味一番,還要些時間,茗韻便重新坐下,輕輕揉揉手腕,又揉會兒脖子及肩膀,現在的身體,還真嬌弱,寫這些字,就累得不行。清歌見狀,隻得回屋又拿一個坐褥出來,鋪在凳子上,拉著曼舞坐下。
院子裏一時安安靜靜的,就聽見颯颯秋風,悠悠的吹個不停,掀起地上黃葉,一動一動,有兩片一點一點蹭到茗韻腳邊,茗韻便低頭盯著枯黃的葉子上,清晰地脈絡,怔怔出神,不經意間,想起了陸雪銘。他對自己的溫柔體貼,比之清歌對曼舞,隻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隻是,其本質目的卻是天壤之別,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悲哀。茗韻用力搖了搖頭,才分開半日,怎麼就想他了,半個多月日日夜夜形影不離的耳鬢廝磨,竟然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居然會無端想起他,看來習慣還真是個可怕的東西。忽然又想起,今晚沒有他抱著自己,沒有了陪著自己半個多月的懷抱,隻怕又要大半夜睡不著,長夜漫漫,隻能祈禱盡可能早些入睡,少做些噩夢。隨手撿起一片葉子,百無聊賴的撕著,心中十分淒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