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嫁途命喪(1 / 1)

說起揚州,無人不知杜、莫兩家。杜家家主名杜鬆,原是一飽讀詩書讀書人,奈何八股文章實在令思維跳脫的杜公子厭惡,終於在父母過世後,止步於解元,轉而追隨陶朱公腳步,開始了積累財富的勾當。

杜公子經商有天賦,南貨北賣,北貨南賣,不消幾年,積累起了龐大的家私。棄了城中老宅,於揚州城南門外購置了一所精致園林,自此在此安身立命,沒幾年,妻也娶了,兒女也生了,杜公子也成了杜老爺,是為城南杜家。

與城南杜家相對的是城北莫家,莫家家主莫柏,別說,這名字和杜老爺的還真相配,鬆柏鬆柏,不都是連一塊說的麼?莫家本就商賈世家,累世積累,財富自然不能小覷。莫老爺是直接從莫公子過來的,他沒有杜老爺打拚天下的經曆,當的是個安穩的富翁,不過有一樣他和杜老爺一樣,那就是煩惱兒女的婚事。

莫家有女名莫琳,今年已經十八,杜家有子謂杜嵐,年已弱冠。雙方尋訪之下,訪遍揚州城還就發現隻有對方的家世和自己足夠相配,於是有意聯姻。

隻是目光隻落在門當戶對之上的莫老爺和杜老爺並不知道,莫琳小姐雖然出身商賈世家,好的卻是文武之藝,自聽父親提起有意將自己許配杜嵐公子後,遣了丫鬟四處打聽,得來的消息俱說杜公子八股文章做得奇好,喜好的女子是奉行“女子無才便是德”類型的。莫琳小姐一聽,心就涼了,杜公子,非良配!

而杜嵐公子,自聽父親說起有意讓自己娶莫琳小姐之後,便皺起了眉頭,他甚至不需遣人打探莫小姐為人,隻是商賈之女一條,就已經深為不喜。杜嵐公子和杜老爺兩樣心腸,杜老爺當年是以八股為厭,生了個兒子卻盡喜歡八股文章,還以當年父親放棄進一步求取功名,自甘墮落踏入商賈為憾事,自入學堂起,便立定了主意,要在父親當年的光耀上再進一步,非要在那金燦燦的金鑾殿上有個站位不可。

然則,莫琳小姐和杜嵐公子雖然互相不喜,怎奈雙方家主認定婚事,竟也反抗不得。杜嵐公子還好,抱定了以後從妾侍身上找安慰的主意,便也無可奈何接受了父親安排。莫琳小姐卻不幹了,這一腳要是踏進杜家,可不非要沾上杜嵐公子身上的迂腐氣不可!莫琳小姐沒有嫌貧愛富的觀念,卻獨獨對八股書生深惡痛絕。

軟磨硬泡的手段,碰到莫老爺這種軟硬不吃的主也便沒了用處。莫琳小姐勸說父親不成,反被莫老爺看出了逃婚的心思,自此派了家丁日夜守在小姐居住的馨園門口,還下了禁足令。

莫琳小姐又氣又急,可又不甘心就這麼嫁進杜家。她聽慣了杜老爺的事跡,氣急了的時候,忍不住埋怨為什麼杜嵐公子沒有杜老爺這樣的氣度。

當事人不甘願,三媒六證卻還是循例置辦得妥妥帖帖,這日婚期來臨,逃婚無望的莫琳小姐不得不委委屈屈上了花轎。

城北到城南,路途有些遠,為了不錯過吉時,雙方早已商定各自出發,新郎在月老廟迎新娘,新娘若是先到,便請在月老廟暫等。

雙方商議得可謂妥帖,幾乎是不遺巨細。但如果,雙方確實是無緣的話,再怎麼妥帖的手段,也是回天無力的。

莫琳小姐自婚事定下後就茶飯不香,近日又受了風寒,身上本就在發熱。上轎之前,礙於新娘生病終非好彩頭,莫家為防流言蜚語,又仗著莫琳小姐自小身體強健,僅給塞了些鎮痛退熱藥物就打發人上路了。卻不知向不生病的人,這一病起來,那個病勢洶洶!

莫家花轎先到的月老廟,喜婆按莫老爺的吩咐,引著花轎進了廟內等杜家公子來迎。

喜婆受了莫老爺囑托,知道莫小姐身子有些不爽,這一路過來,也沒聽見花轎內傳出一聲動靜,喜婆心中也有些擔心,於是等花轎在廟內停穩後,便趕了男丁出去,掀開轎簾想扶小姐下來鬆動鬆動手腳。

轎簾才一開,就見莫小姐兩頰燒得通紅,哼哼唧唧斜靠在轎壁上喘粗氣,竟是坐個端正都不能支撐了。

喜婆大駭:“小姐!”伸手顫抖著摸上莫小姐的額頭,觸手滾燙,再看莫小姐神色,竟是已經燒迷糊了。

莫小姐身子一陣痙攣,迷迷糊糊睜開眼,哼哼唧唧也不知嘀咕了些什麼,而後雙眼翻白,手腳直顫。

“小姐!小姐!”喜婆掐著莫琳人中,一手從她懷裏取出藥。

正要往小姐嘴裏塞藥丸,身後響起一聲暴怒的喝聲:“莫家欺人太甚!這般病得要死的女兒也好意思說給本公子為妻?”

莫琳雖然近乎昏迷,到底記得今日自己大婚,還留著一絲清明,杜嵐此話入耳,激得她不禁圓睜了一雙漂亮的鳳眼。

雖然她努力睜眼,卻也隻來得及見到那人拂袖而去的背影!

本是我看不起你,結果卻是你這般羞辱我!不覺大怒。

莫琳本就病得要死不活,這番怒火上來,直接悶住了呼吸,手腳猛烈掙紮了一會,在喜婆聲聲驚懼已極的叫喊聲中,陷入了無邊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