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本是明朝的開國之都,永樂帝登基之後,以北京為都城,金陵逐漸失去了往昔的政治地位,繁華卻依然不減。西北的戰事似從未波及到此,每日士農工商、三教九流徘徊於此,頓教金陵不負環海內風流地的盛名。
金陵文升巷內有一家小小的卦館,並無字號。主人姓袁字靜然,號清虛子,年已七旬,滿頭銀絲,頗有些仙風道骨。據說袁先生祖上是唐朝名術士袁天罡,袁先生家傳本領,精通六爻,能知過去未來,因此卦館,雖然鬥室逼仄,每天卻是賓客盈門。
也有湊趣之人,就在袁先生的卦館之側開了一間同樣很小的茶館,因著袁先生那廂興盛的人緣,也廣聚了一回財源。茶館的字號是焙茗堂,掌櫃是個瘦高個,都知道他姓王,誰也不知道他本名是什麼。
每天卦館和茶館都是高朋滿座,一邊是算卦的人,一邊是等著算卦的人。王掌櫃眼見生意興隆,不覺是眉開眼笑,在客人中穿行,不時與人打打招呼。他正自樂在其中,忽然身後一隻手伸過來,拽住他的右手,隨即身後一個聲音響起:“掌櫃的,幫個忙。”
王掌櫃低頭一看,手中已經多了一個小小的銀絲錁子,約有五兩左右。王掌櫃又驚又喜,他開茶館多年,卻很少看見從客人手裏出過銀子,急忙回頭一看,見角落裏坐著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耷拉著眉毛,佝僂著身子,正在那裏笑。王掌櫃忙問此人:“客官,有何吩咐?”
中年人道:“掌櫃的,我是無錫人,來金陵找袁先生算卦,可這號都排到明天了,你幫我通融通融,讓我早些進去,行麼?”
王掌櫃的眉毛皺了起來:“這可就不好辦了,這麼多人,都是算卦的,你這不是讓我得罪人麼?”
中年人一笑,一拍王掌櫃的手,又是一個錁子:“掌櫃的,方便方便。”
王掌櫃虛情假意地推讓了兩下:“啊呀,你這不是讓我為難麼?”
中年人又拍出一個錁子:“掌櫃的,不看我,還不看它麼?”
王掌櫃急忙把三個錁子揣進懷裏:“我真沒見過你這樣的,你在這兒別走,我去給你想辦法去。”說完,轉身去了後麵。
約有一炷香工夫,王掌櫃回來了:“客官,您晚上來吧。”
中年人一笑:“多謝掌櫃的。”隨即扔下茶資,走出茶館。
晚上,焙茗堂的客人都已經離開了,王掌櫃讓夥計上板之後各自回去,自己留在了正堂。
又過了一刻左右,外麵起了二更,小門忽然被人拍了兩記,王掌櫃急忙站起,打開小門,白天那個求卦的中年人閃身進來,對王掌櫃略一施禮。
王掌櫃連忙伸手相攔:“客官,不必多禮,隨我來。”
中年人一笑:“多謝掌櫃的。”
說完這兩句,中年人隨著王掌櫃來到後院,王掌櫃打開小角門,帶著他來到後街,叫開了卦館的後門,一個小童兒出來,把中年人領了進去,王掌櫃則自己回了焙茗堂。
中年人隨著小童來到西廂房,房門開著,進去之後,見清虛子袁靜然坐在軟榻旁,看著一張棋盤正在凝神苦想。中年人微一笑:“仙翁。”
袁靜然似乎有些不滿此人打擾了他的思緒,抬起頭來看看中年人:“足下何人?”
中年人道:“求卜者。”
袁靜然道:“卜何事?”
中年人道:“卜火德。”
袁靜然冷笑道:“火德未衰。”
中年人道:“火德雖未衰,畢竟將起自何方?”
袁靜然站起身來,右手伸一指放在麵前:“起自秀木成林處。”
中年人嗬嗬一笑,抱拳道:“老師,此日潛龍勿用,他年飛龍在天。”
袁靜然略一示意:“坐。”
中年人在軟榻上坐下,袁靜然仍然那麼冷漠:“閣下是哪一堂的?”
中年人道:“在下桑木堂……”
中年人話還沒說完,忽然一物向著他咽喉疾飛而至。中年人下意識地一甩頭,往旁邊一讓,隻聽“錚”地一聲,一支袖箭正正釘在牆上。
中年人大吃一驚,見發袖箭的正是剛才那個小童兒,方要發問,袁靜然手中已經多了一把寶劍,直向他劈來。中年人若要站起來,就正迎著寶劍的劍鋒,隻能兩手一推榻邊,瞬間平著挪了出去。
袁靜然一劍走空,兩足點地,飛身而起,劍鋒緊追著中年人而來。中年人不敢怠慢,又是一個扁舟逐月,向後退了好幾步。與此同時,中年人也從袖子裏抽出了自己的兵刃——一對镔鐵判官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