尕兒背負聖旨闖營搬兵的同時,也先也改變了策略,他調了大批弓箭手與明軍對射。這樣一來明軍的處境更加不利,瓦剌人本就精於騎射,□□又強於明軍,很快就壓製住了明軍的弓箭,這樣一來大批的瓦剌鐵騎就衝了進來。

穀內挖了不少的陷馬坑,布了不少的絆馬索,可禁不住瓦剌軍潮水般湧來,眼看防線就要被突破。郭懋急了,一提戰馬,擎手中三尖兩刃刀,帶著親兵衛隊衝入敵陣。瓦剌騎兵隻顧亂殺亂砍,不提防郭懋帶人從側麵殺來,大亂了一陣,但很快又合為一股,和明軍絞殺在一起。

郭懋帶著親兵在陣中左衝右突,井源帶著短刀手躺在地上滾來滾去,專斫瓦剌的馬蹄,還有一營□□手亂搠。直殺了一夜,兩軍留下的屍體堆滿了麻穀口,到天蒙蒙亮,瓦剌才漸漸停止了進攻。

此時,鎮守麻穀口的明軍損傷也極慘重,駙馬都尉井源陣亡,都指揮使郭懋左腿中箭,右臂被砍傷,弓箭手損失大半,短刀手□□手幾乎全部戰死。大批傷兵躺在地上,呼號哭叫,根本沒有人照看,隻能由著他們死去。別處已經無兵可調,郭懋萬般無奈之下,隻得求助於禁軍。左泰咬著牙分出弓箭手、□□手、短刀手各兩營交給郭懋鎮守麻穀口,又借給郭懋兩名副將,自己則帶著剩下的兩營□□手在中軍帳四周隨侍。

出乎意料的是,天亮之後,瓦剌並沒有再進攻。明軍在短暫的休息後,又落入了斷水斷糧的絕望境地。鄺堃幾次派軍士奪水,都被瓦剌打了回來。

巳時左右,平原上起了大風。大風裹挾著沙礫,呼嘯而過,明軍完全沒有抵抗風沙的辦法,隻能抱頭蜷縮在山石之後。皇帝坐在中軍帳中,眼看著帳篷搖搖晃晃,幾乎就要被吹走,又聽人奏報說大軍已斷糧斷水,不由得也焦躁起來,一時打太監,一時罵宮娥,最後屏退了帳中的所有人眾,隻剩下雲娘和王振。王振此時也不敢多說什麼,隻有雲娘還在有一搭無一搭地和皇帝調笑。皇帝雖然心煩意亂,但架不住雲娘嬌媚可人,多少覺得心頭有些寬慰。

午時過後,風色漸漸小了些,饑腸轆轆的明軍幾乎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麻穀口的哨兵勉強支撐著抬眼四下觀察,忽然發現一抹白色晃動著越來越近。哨兵急忙發出信號,弓箭手張弓搭箭,瞄準了那抹白色,短刀手和□□手也攥緊了手中的兵刃。

哨兵急忙稟報郭懋,郭懋拖著受傷的身軀,爬到高處,發現那抹白色是一塊晃動的白布,舉著它的是一個沒穿鎧甲的瓦剌人,除此之外,再無旁人。郭懋命小校向對方喊話,詢問對方來意。瓦剌人的口音很重,郭懋隻能勉強明白一個大概意思——也先有停戰之意,命此人前來談判。

郭懋急忙命人飛報中軍帳,皇帝一聽這個消息,不知是福是禍,隻得麻著膽子傳旨瓦剌使者覲見。

瓦剌使者自稱名叫孛羅,是奉也先之命前來談判,隨即奉上也先的書信。通事當場宣讀,大意是此次瓦剌與大明交戰,起因皆為前次瓦剌朝覲,大明賞賜的財帛忽然降格,導致瓦剌一些頭領心生怨憤,因此滋擾邊界,不料卻開了兩國戰釁,而也先的本意是實不想與明朝開戰。如今明軍傷亡慘重,瓦剌也受創不小。也先想趁此機會,再行談判,隻求大明允諾多賞賜些財物,瓦剌便即撤軍,永不敢與大明為敵。

皇帝聞聽此言,立即興奮起來,忙傳旨賜孛羅座,連寒暄都沒有,就迫不及待地問孛羅也先打算何時撤軍。

孛羅微微一笑,用蹩腳的漢語說道:“皇帝陛下,不必著急,隻要開出條件,封住那些頭領的口,也先狼主就可撤兵了。”

皇帝略一沉吟,覺得孛羅言之成理,即傳旨命大學士曹鼐修敕書一道,付與來使。書雲:“朕承平天子,繼大統於先帝,布恩威於萬民,以上聖之仁,恐黎庶慘被刀兵,憂封疆苦陷鐵馬。今爾小邦,因欲壑起貪念,為布帛生怨望,妄動幹戈於上國,浪拒天兵於北地。豈不聞戰釁開端,流血漂櫓,王師傾軋,玉石俱焚,其勢若累卵而不自知也。今汝自知螳臂難當鐵車,蚍蜉爭撼巨樹。懷惴惴之念,乞降於天子,抱懇懇之心,求活於虎威。朕雖有意誅惡,然念爾等國小民鄙,雖有目視不盈尺,雖有耳聽不盈寸,今知罪愆而求苟活,其情可憫,能反躬而生愧悔,其罪可綰。朕心寬仁,不忍見爾國小民遽成砧肉釜魚,草甸頓作赤地血海,今恕爾之罪,諭汝各歸舊屬,再賜爾金銀布帛,以彰上國仁厚,使汝自安生計,諸人之罪,再不深究。欽此。”

隨後又列了一份賞賜的清單,羅列甚廣,從金銀布帛、珠寶玉器到刀槍鑼鼓、茶酒器皿,應有盡有。皇帝又派出兩名通事作為使者,隨同孛羅前去瓦剌營中宣旨。

諸大臣對這件事一直抱著冷眼旁觀的態度,待到孛羅他們去遠了,鄺堃才躬身啟奏:“萬歲,瓦剌有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