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剛與姓王的吵了一回,雖然被人拉開,猶自氣咻咻的,用筷子剛拈起麵要往嘴裏放,不提防張夢璞過來扳他的肩膀,險些連碗都扒拉到地上。這一來,他怒氣更盛,站起來就要發作,一眼看見張夢璞笑嘻嘻地站在他麵前,不覺有些意外,訝道:“咦,小子,怎麼是你?”再看張夢璞,渾身襤褸,雙手帶傷,滿麵黑泥,不覺更是吃驚,“小子,怎麼落到這步田地?”
適才張夢璞聽老楊他們吵架,已覺老楊的聲音有些耳熟,再看他的麵貌,忽然想起來這就是那日早晨自己從袁靜然手中救出來的中年漢子。他頓時打定主意,要這漢子帶自己去京城——誰讓他欠自己偌大一個人情,因此上前要老楊還帳。現在他聽見老楊如此問他,不覺打定主意要訛他一訛,道:“你倒說,都是為你。”
老楊越發糊塗,周圍的幾個人也都不吃飯了,隻看著他們倆。張夢璞就把前因後果添油加醋詳說一回,那幾個人聽著,都有些發呆,誰也不信這少年能從袁靜然與餘靜雪手中逃脫。張夢璞說完,對老楊道:“老兄,所謂他鄉遇故知,我要去京城,煩你送我一回。”
老楊眉頭一皺,尚未說話。那姓王的倒先作起威來,將巴掌在桌上重重一拍:“小子,你是什麼人,敢在這裏搗亂,再若胡說八道,休怪老子不客氣。”
張夢璞卻不怕他,嘻笑道:“王老兄,我們自敘別情,你不要插嘴,弄得我腦子都亂了。”
周圍諸人不禁啞然,老王越發惱怒,霍然站起:“小子,好不識時務,快滾,如若不然,你要自討苦吃。”說完,隻聽一聲響亮,他已然是佩刀在手,緊盯著張夢璞。
張夢璞看看他,問老楊道:“老楊,我被袁靜然困了七八日,你不是當我是瞎子,什麼也看不見吧。”
張夢璞隻一點,老楊便已明白。他隨即轉向老王道:“老王,這小子被火德教困住這些日,於火德教內情必有所知悉,不若帶回詳細訊問,或有所收獲也未可知。”
姓王的聽見此話,心裏有些猶豫,幾個同伴在旁邊急忙幫腔,老王這才勉強同意。當下吃喝完畢,張夢璞借了老楊幾十個銅錢,謝了那青年車夫,便與這幾個人一同上路了。一路之上,張夢璞與老楊同乘一匹馬,對著左右風景指指點點,倒像遊山玩水一般,好不快哉。那老王心裏發急,索性帶著其他人先行一步,留下老楊和張夢璞在後麵緩轡而行。
張夢璞此時才問老楊:“楊大哥,我叫張夢璞,你叫什麼名字?”
老楊一笑:“我叫楊啟中。”
張夢璞又問:“楊大哥,你們是什麼來頭?”
老楊道:“你看呢?”
張夢璞看看老楊的官服,心中有些底,卻故意裝糊塗道:“想是衙門的公差,要不就是捕快。”
楊啟中大笑道:“差不多,差不多。”
張夢璞還要問楊啟中,楊啟中卻反過來問他:“小子,你當時為何要救我?”
張夢璞道:“我新學的步法,打算演練演練。”
楊啟中道:“就為這個?”
張夢璞道:“就為這個。”
楊啟中也不深究,隻是問:“小子,你跟誰學的步法?”
張夢璞又把中年婦人的事情備述一遍,楊啟中有些半信半疑,又問道:“你怎麼隻有步法,沒有內功呢?”
張夢璞搔搔頭道:“我也不知,那婦人隻是教我步法,卻未曾教過甚麼內功。”
楊啟中心中不覺更加奇怪,他順手在張夢璞左腕上搭了一下,心頭忽然一動,伸手又順著張夢璞的胳臂往下一捋。張夢璞納罕道:“楊大哥,你做什麼?”
楊啟中也不說話,三隻手指捏住張夢璞的寸關尺,隻略微一用力,張夢璞痛得大叫,眼淚幾乎都流出來,楊啟中不覺連說“奇怪。”
張夢璞忍著痛道:“楊大哥,你說甚麼奇怪?”
楊啟中微一沉吟道:“小子,實不相瞞,我看你體格甚是怪異。”
張夢璞問道:“哪裏怪異了?”
楊啟中道:“你脈象平實有力,筋骨極有韌性,像極了從小練功之人,待我一捏你寸關尺,你又毫無抵抗之力,如書生一般,故爾說你怪異。”
張夢璞似懂非懂,又問道:“那這是好是壞呢?”
楊啟中搖搖頭道:“不好說,看你造化如何了。”
張夢璞又問楊啟中道:“楊大哥,我看你功夫了得,可否教我一招兩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