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啟中與三寇鬥了半宿,早累了,本不打算搭理這兩個女童,因此靠在那裏,合上眼睛,也不說話。偏偏這兩個女童興致上來,在那裏一人一句也不管他聽不聽便說開了。

那著青衣的道:“我叫做青萼,她叫做紫蕊,我十四,她十三,漢子,你叫什麼?”

楊啟中聽她喚自己漢子,不覺微一皺眉,沒好氣道:“女孩兒家休要這樣講話,哪有管人家叫漢子的,你須叫我聲大叔才好。”

紫蕊跟著道:“那麼趙大叔,你可是姓錢麼?”

楊啟中道:“我一不姓趙,二不姓錢。”

青萼道:“孫大叔,我知道了,你必是姓李。”

楊啟中隻覺好笑道:“你兩個女孩兒百家姓背得倒不錯,背吧,我要睡了。”說罷靠在那裏,也不管真睡假睡,先自起了鼾聲。

兩個女童卻不肯閑著,這個道:“我看這周大叔定是姓吳。”那個道:“不對不對,鄭大叔姓王才對。”這個又道:“你才不對哩,馮大叔應是姓陳。”兩個人直背到“高夏蔡田”一句,見楊啟中一點反應沒有,也覺得無聊。青萼道:“紫蕊,你有甚麼好玩的麼?”

紫蕊道:“沒有,百寶囊和匕首都被那三個蠢才弄丟了。”

青萼道:“纏絲奪命索呢?”

紫蕊道:“上回奶奶生氣,收走了。你的點穴飛星呢?”

青萼噘著嘴道:“也被奶奶收了,都怪劍鬆,自己大意把那小子放走,害得我兩個陪綁。”

紫蕊道:“不怪他怪誰來,自己做錯,自己受罰也就是了,非將我兩個攀扯進來,可是冤枉不冤枉。”

楊啟中聽兩個女童提及劍鬆,不由心裏一動,想起張夢璞說過,袁靜然的童兒名喚劍鬆,一時睡意全無,雖仍是靠在那裏不動,耳朵卻支起來,仔細聽兩個女童說什麼,偏這兩個女童無聊,也覺得困倦了,就歪在床上,一左一右睡著了。

楊啟中此時倒靠著桌案想開心事了:這兩個女童既認得劍鬆,必與袁靜然有所關聯,隻不知她們口中的奶奶是誰。又想起兩個女童適才指點自己招式,似是武藝不凡,也頗知自己使的筆法,卻怎的會教三寇擄了。看她們剛才情形,必是中了迷藥,可身中迷藥又怎會自己醒來。一時隻覺得這兩個女童周遭罩著重重迷霧,一切事都琢磨不透。

楊啟中想著想著,自己也睡著了,直到絲絲晨曦透過窗紙射進屋內方才醒來。楊啟中伸個懶腰,再看兩個女童,也各自翻身而起,坐在那裏揉眼睛。

青萼道:“餓了,大叔,你還有吃的麼?”

楊啟中搖搖頭道:“沒了,昨晚都吃光了。”

青萼立時苦了臉:“這便怎麼好,難道要餓著肚子出門麼?”

紫蕊道:“我們下山找些吃的吧。”

青萼道:“路途老遠的,餓著肚子誰肯走。”

紫蕊道:“恁大一所宅院,難道便沒有吃食麼?”

青萼道:“不知道,找吧。”說完穿鞋下床,紫蕊也跟著下來,兩人一前一後出去了。

楊啟中見她們出去,也懶得管,站起來伸伸腰腿,走到院中,就用井水洗臉漱口,隻覺得精神不錯,又等了一會兒,見兩個女童笑吟吟的,各端一個大托盤過來,上麵是些粥菜饅頭。

楊啟中奇道:“這些東西從哪裏來?”

青萼笑道:“偌大的宅院,難道便沒有灶廚麼?”一句話說得楊啟中也笑起來。當下三人吃畢,楊啟中卻猶豫起來,他見這院落甚是詭異,有心探查一番,又想在這四下巡視,看看可有王山等人的蹤跡。正在遲疑不定,青萼卻說話了:“慕容大叔,你看此地又有床鋪又有吃食,不若就在此住下來耍子,不強過出外風餐露宿麼?”

楊啟中哭笑不得——此時他已換了三四十個姓了,看著兩個女童的笑臉卻也惱不得,一時無計,隻得板起臉道:“我不姓慕容,我姓楊。”說罷自己也覺滑稽。

紫蕊點點頭道:“噢,是了,原來屈突大叔是姓楊,好了,知道了。”

楊啟中知她是惡作劇,也懶得糾纏,依舊板著麵孔道:“你們還不回家麼?”

青萼眨著眼睛道:“家?什麼家,這裏便是我們的家。”

楊啟中道:“你說什麼?此處怎的成了你們家了?”

紫蕊道:“不錯,我們看上此處,此處便是我們家了。”

楊啟中道:“難道你們就不怕家中大人擔憂麼?”

青萼道:“如今我們家中隻有你一個大人,你擔憂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