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啟中聽餘靜雪要剮他,忽然笑道:“婆婆,你先不要與我發狠,楊啟中雖然老實,武藝也不精,卻還走過兩年江湖,婆婆還是快些療傷吧。萬俟廷瑞人稱東廠八大班頭,內功端的了得,婆婆不要延誤了。”原來,楊啟中見餘靜雪雖然氣勢昂昂,右手卻略有些抖動,才知她剛才是仗藥力勉強將內傷平複下去,實則並未痊愈。

餘靜雪見他將此事點破,不由惱羞成怒,惡狠狠道:“姓楊的,你管得忒多了,若不說實話,今天老身便先剮了你再去療傷。”

楊啟中道:“婆婆,楊啟中人雖不濟,也算條漢子,錦衣衛也混了十幾年,婆婆這剮人雖然厲害,怎比得錦衣衛十八套大刑,婆婆不要在這裏耍笑了。”

餘靜雪雖然年過六十,脾氣卻如烈火一般,聞聽楊啟中恥笑她,氣得圓瞪二目,左手拿起鑷子,右手持勺匕,先用鑷子鑷起一塊腕上的皮肉,複用勺匕一剜,再將鑷子一扯,登時扯下一塊。楊啟中隻覺疼痛難忍,咬牙道:“好好好,碧眼老母果然有些手段,再來再來。”

餘靜雪見他口內不服,恨道:“此次剝你的臉頰皮。”說罷鑷子便向楊啟中的耳根探去。

青萼與紫蕊在旁看著早已不忍,青萼抱住餘靜雪的腰,紫蕊抓住餘靜雪兩個手腕,跪在地上哀告。青萼道:“奶奶,不可再動手了。”

餘靜雪越發惱怒,使勁一抖,將兩人甩開,反手劈劈啪啪在兩個女童臉上各批了四五個嘴巴,罵道:“兩個蠢才,又不是你家男人,心痛什麼!”

青萼強忍著酸楚道:“奶奶,不是青萼心痛,目下師公和眾家爺爺叔伯都未到,奶奶又未問出口供,就將他剮了,今後教主那裏難以交待。”

餘靜雪聽罷此話,雖然怒氣未消,身上卻漸漸軟了些,也不罵也不打了。青萼與紫蕊見說辭奏效,這才將心放下,卻又不敢起來,隻跪在那裏聽餘靜雪下句話。

哪知餘靜雪站在那裏,忽然身軀一軟直往下倒,青萼與紫蕊見情形不對,急忙將她扶住,再看餘靜雪,口鼻中都流出血來。青萼慌得忙將她扶進內室榻上,一邊叫紫蕊道:“快去找師公。”

紫蕊也慌了,口中隻道:“師公在哪裏?”

青萼一時語塞,與紫蕊對看一眼,忽然坐下大哭起來,紫蕊見她如此,自己也忍不住痛哭失聲。

楊啟中在外麵聽得青萼與紫蕊在裏麵哭,心頭暗想,到底是兩個小孩子,雖有千般騰挪,也有茫然無助之時。他正在感歎,忽聽外麵有人叫道:“兩個丫頭,不要哭,我來了。”

青萼止住悲聲道:“言叔叔來了,言叔叔你在哪裏?。”說罷和紫蕊一齊奔出外廳。

楊啟中也抬頭觀看,隻見一個中年人一臉病容,駝著腰背,從外麵一步一步地踱進來。青萼與紫蕊一見,齊喚了聲“言叔叔”,跑上前給此人叩頭。

那中年人卻不客氣,大剌剌說了聲:“起來吧。”隨即走進裏麵,先給餘靜雪搭搭脈,思索片時道,“你奶奶脈象甚是奇怪,看她有經脈受損之相,卻真氣不散,然而脈搏微弱空洞,又似中了什麼毒。”說罷用手翻開餘靜雪的眼皮,仔細一看,一皺眉,未曾說話先自“呀”了一聲,“這毒好厲害。”隨即回頭問青萼與紫蕊,“你奶奶到底如何受傷?”

兩個女童不敢隱瞞,隨即將昨日經過你一句我一句一五一十說罷,青萼才帶著哽咽道:“言大叔,如今怎的救奶奶?”

那中年人問道:“昨晚你們給她吃的是什麼?”

青萼猶豫片刻道:“那藥末是七靈散,那蛇是傲雪紅梅,那丸藥是玉蟾紫金丹。”

楊啟中在外麵暗想:“餘靜雪怎地拿這些劇毒之物療傷?”不由仔細聽青萼和紫蕊如何往下說。

卻聽那中年人道:“你奶奶平日都是如此療傷麼?”

紫蕊猶豫道:“奶奶隻是叮囑我們事急時給她服下這些藥,平日受些傷奶奶都是運功調養的。”

中年人聽罷,忽然道:“是了,以七靈散配合傲雪紅梅之毒可將真氣暫時攏住免其外泄,然後以玉蟾紫金丹撐持,實是無奈時應急之法,然而內傷卻無法根除,事後若不及時調治,淤血鬱結,必成大禍。”

青萼道:“可是奶奶吐過一次淤血,想必……”

中年人道:“你哪裏知道,傲雪紅梅毒性太重,服用時若不將毒液逼出,病人必然當場喪命,當時餘靜雪吐的不是淤血,而是毒血。她必然勉強運功才能吐淨毒血,如此一來傷損更大,回來後又不安心調養,一心來審楊啟中,反吃他一氣,怒火攻心以致傷毒迸發,如今口鼻出血,乃是經脈受損之相,再不醫治,性命危矣。”

話說到此,忽然有人撫掌大笑道:“好好好,不愧是扶病華佗,連這些用毒的法門都知道。”

那中年人卻冷冷道:“袁老頭,屋頂風大,不要著涼。”

外麵一個老者的聲音道:“那我便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