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德勝門,已被瓦剌死死困住,張夢璞與楊啟中隻能遠遠觀望,卻不敢湊到近前。兩人稍作商議,覺得留在此處決無益處,貿然動作也不可行,如今最要緊須先與明軍接上線頭。如今明軍都在城裏,晚上不免還要闖一闖瓦剌的聯營。此時張夢璞已知鎮守德勝門的乃是兵部尚書於謙,想起自家與於叔父的交情,料得他應能幫自己的忙,因此他望前麵的刀山兵海就如看見自家府門一般。

楊啟中卻十分憂慮,他深知張夢璞不諳戰陣,如今憑著機智與運氣打了幾個勝仗,還殺了個番將,可說十分僥幸,如今要闖聯營豈不相當送死麼?他勸張夢璞道:“兄弟,你不可莽撞,闖營之事十分凶險,兄弟你經驗不足,還是哥哥打頭陣,兄弟你權且寧耐些,不要焦急,隻等哥哥的消息吧。”

張夢璞聽得連連搖頭道:“楊大哥你錯了,你如今是朝廷欽犯,身背謀反大罪,你去見於叔父,他豈能信你呢?還須我一同前往才好說明情由,若是大哥自己去,隻怕也先能教你過去,那些明軍還不放你活命呢。”

一句話說得楊啟中歎口氣,張夢璞此話恰說中他心事,他也隻好低頭不語。兩人懷揣心腹事,各自躺下養精神,準備晚上衝鋒陷陣。是夜恰逢十月十五,放眼望去,滿目清輝將沙場照得十分光明。楊啟中見此光景,緊蹙雙眉,甚是為難。古來闖營,都是揀月黑風高之夜下手,如今夜色與白晝相差無幾,倒使人感覺十分棘手。

張夢璞卻不以為然,與楊啟中在瓦剌營外逡巡幾回,忽然笑道:“楊大哥,你看瓦剌陣勢雖然厲害,卻留了偌大一個破綻。”

楊啟中仔細一看,才發現瓦剌營中的巡邏小隊子雖然多,卻到不了幾個帳篷近前,那幾個帳篷又連成一線,恰如留下的路徑一般,直通陣前。再看那些帳篷,隻有一座燈火通明,人影晃動,其餘都無燈亮,不知是什麼緣故。

楊啟中心頭狐疑,不知是什麼緣故,暗想也先用兵頗有章法,怎地會留下這一點點空門。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張夢璞已將寶劍拔出道:“楊大哥,管他空門也罷,籠套也罷,這聯營總是要闖的,走吧。”楊啟中雖知張夢璞機智過人,此時卻也有些害怕,但看張夢璞已經走上前去,自己也隻得挺樸刀在後麵跟隨。楊啟中帶著張夢璞穿越鹿砦壕溝,霎時兩人便已來到瓦剌營中。楊啟中與張夢璞仔細一看周圍情勢,恰好兩旁的瓦剌兵都離自己較遠,兩人伏低身子,向聯營中緩緩走去,生怕教瓦剌人看見,此時張夢璞有些後悔,若是弄兩件瓦剌人的衣服穿在身上,大約事情好辦得多。

兩人此時已到一座昏黑的小帳篷前,正要往前走,忽聽帳篷中一陣窸窸窣窣,隨即有人起床的聲音。楊啟中與張夢璞忙隱在帳篷兩側,仔細看時見是一個番兵小頭目,走到外麵遠遠的在那裏小便。楊啟中見此情形正中下懷,他卻不去驚擾那小頭目,悄悄摸進那帳篷中等待機會。那帳篷中又有一名番兵,似是伺候這小頭目的,此時已經困得兩眼迷離,倚著桌案在那裏瞌睡。楊啟中進了帳篷,那番兵還當是那小頭目回來,剛抬起頭想問候兩句,楊啟中早到麵前,伸出右手在番兵的咽喉上隻一捏,頓時將喉骨捏碎。那番兵身子軟綿綿往下就倒,楊啟中一把扶住,隨即將番兵姿勢擺好,自己隱身在暗處,隻等那小頭目回來。

那小頭目過不多時也回到帳篷裏,一邊走一邊咕哩咕嚕說番話,看清形似是喝令那番兵。他一句話還未說完,楊啟中已將他的嘴捂住,隨即兩手抱住那小頭目的頭,用力一扭,隻聽喀喇一聲,將那小頭目頸骨扭斷。張夢璞在外麵聽得裏麵得手,一晃也進了帳篷中。兩人隨即換上番兵的衣服。

雖然衣服換了,兩人的兵刃卻不好隱藏,張夢璞的寶劍與楊啟中的樸刀都不是瓦剌的兵器,拿出去必然露馬腳。張夢璞在這帳篷中環視一周,又有主意,教楊啟中將樸刀和寶劍捧了,上麵用被褥一蓋,裏麵塞上枕頭,教外人看不出形狀來,隨即兩人便大搖大擺走出去。

一路上遇見不少瓦剌兵,兩人不敢說話,隻微一點頭便走過去。那些瓦剌兵見楊啟中手中捧著包袱,隻當是到那裏送東西的,也不盤問,盡由著兩人走去。兩人走過那頂亮燈的帳篷前麵,忍不住向裏麵望了一望,裏麵有四個人,有兩人是瓦剌打扮,還有兩個竟是中原打扮。那帳篷中的人見外麵有人過,不經意間也抬頭一看。裏麵一個中年道人恰與楊啟中四目相對,一看之下,兩人都是大吃一驚,那中年暴喝一聲道:“楊啟中!”隨即躍出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