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俟廷瑞到底是沙場老手,聽得雲娘一聲喚,急忙後退一步,右手鉤隨意一挽便是一朵大花,迎麵之物當即掉落。萬俟廷瑞定睛看時,卻是個石塊,再抬頭,麵前四人已向東南撞去。那些番子倒也機變,陣形一變,如兩股剪刀般直向這四人卷來。這四人拚死衝殺,竟未能闖出,萬俟廷瑞略一停頓,又躍在空中,從上向下直欺而來。
四人慌不迭各將兵刃望空一指來招架萬俟廷瑞,眾番子蜂擁而上,四人隻得又撤兵刃來抵對這些番子,一時手忙腳亂。楊啟中心道,如今也怪不得別人,誰教我們四人一盤散沙,各自為戰。萬俟廷瑞下來時挾雷霆萬鈞之勢,楊啟中樸刀用左手一背,右手一揚,便將袖中暗藏的判官筆當作暗器射了出去。萬俟廷瑞半空中用鉤一挑,判官筆便失了準頭,軟綿綿落在地下。雲娘見楊啟中丟判官筆,靈光突現,隻一揚手,四支梅花鏢望空激射而出。萬俟廷瑞此時已到了四人頂上,一見暗器又到,一支向自己麵門而來,兩支向前胸,一支向小腹。他雙鉤就在半空中一劃一挑,隨即翻身,雙足左右開弓,霎時便將四支鏢盡數打落。
這四支鏢雖未打中萬俟廷瑞,到底給四人爭得些空子,那女子身形一轉,繡絨劍一撥,劈劈啪啪打落了七八個番子的兵刃。雲娘隨後跟來,又是幾支梅花鏢,幾個番子應聲而倒。兩人隨即闖出陣形,楊啟中與張夢璞略一遲疑,萬俟廷瑞已到麵前,番子陣形倏然合攏,將楊啟中與張夢璞圈在裏麵,卻疏放了雲娘與那女子。
張夢璞一見,急得大叫:“錯了錯了。”
雲娘叫道:“錯甚麼錯,合該你倒黴。”身形已隨著話音飛出去七八丈遠。
萬俟廷瑞也知自己要擒這四人決非易事,不若教雲娘等逃去,先擒了張夢璞,看看他們與那兩個女子有什麼瓜葛再說。
張夢璞此時無可奈何,隻得伸手一扯楊啟中,在番子陣中踏起望月臨風步來。他的內力本不到家,楊啟中於望月臨風步又是一竅不通,隻能教他扯著走。張夢璞走不半裏,隻覺氣血翻滾,他忙習袁靜然所授吐納之法,初時尚覺勉強可以應付,待時間一長,忽然左肋脹痛,不久便血脈閉塞,足下遲滯,兩腿沉重,意識也恍惚起來。
萬俟廷瑞看他使出望月臨風步,心頭卻並不慌張,隻教番子上前圍擋,自己卻跳上高樹觀看動靜,看了多時見張夢璞腳步漸緩,情知他氣力不濟,不覺冷笑起來。他喝住番子,飛身跳到張夢璞與楊啟中麵前。楊啟中仗樸刀上前護住張夢璞,奈武藝不如萬俟廷瑞精深,又兼周圍番子鼓噪圍鬥,不幾合便被萬俟廷瑞打翻在地,教番子綁了。張夢璞此時雖苦不可言,卻還勉強撐起身軀,寶劍一抬,一勢風聲鶴唳直向萬俟廷瑞刺去。
靈台七劍本是剛柔並濟的劍法,風聲鶴唳為起勢,以淩厲為要,臨陣時先聲奪人,張夢璞此時渾身酸軟疼痛,手上劍招散慢,軟綿綿刺過去,被萬俟廷瑞用雙鉤一帶,劍鋒便走偏了。萬俟廷瑞隨即上前,一抬腿恰踢在張夢璞腰上,張夢璞也翻身倒地。
眾番子隨即將張夢璞也綁起來,萬俟廷瑞低頭再看時,見張夢璞雙目緊閉,雙肩抱攏,渾身戰栗,似是十分痛苦。萬俟廷瑞素知張夢璞詭計多端,見他如此情形,疑他又是做戲,上前踢了兩腳,喝道:“起來,走。”哪知張夢璞忽然抽搐一下便再無動靜,萬俟廷瑞忙讓番子查看,那番子檢視多時回奏道:“班頭,這娃子手足冰涼,鼻息全無,僅有微微脈搏。”
萬俟廷瑞暗想,除非這娃子會龜息大法,不然斷不能裝得如此像,莫非其中有些什麼蹊蹺不成?他親自躬身又查看一番,張夢璞果然就如那番子所說一般,萬俟廷瑞百思不得其解,隻得命番子將張夢璞抬上,與楊啟中一並遞解入京城。
到得城下,天光已漸放亮,德勝門依舊緊閉,萬俟廷瑞命人向城頭喊叫開門。那城上兵丁回道:“兵部於大人軍令,京城左近狼煙猶在,無兵部將令或萬歲聖旨皆不得開放城門。”
萬俟廷瑞聽他把兵部將令放在萬歲聖旨之前,不免心中有氣,令番子高叫道:“我們是東廠,擒獲兩名瓦剌奸細,你們快快開門,如若遲延,爾的狗頭難保。”
那兵丁聽下麵喊出“東廠”來,也自嚇了一跳,他不敢答複,慌忙跑去稟報。此時恰是於謙與太監興安恰在德勝門城樓上巡視,聽說下麵來了一夥人自稱東廠,心頭忽然一動,忙整冠帶按佩劍來到近前,命人向下問話。
萬俟廷瑞一聽上麵是於謙,心頭也有些發怵,他知於謙生性雖然耿介,處事卻靈通機變,東廠幾次要找他的痛腳,都被他輕輕化解,如今大權在握,更不與東廠為伍了。他一時拿不定主意,隻得命番子將原話重複一遍。於謙在上麵聽著,心頭沉吟,回想起楊啟中曾說萬俟廷瑞的種種行為,不免也有些疑心,思忖片時,命城上兵士張弓搭箭,緊盯城下,自己快步下城,令打開德勝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