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泰才從四川布政使任上調任紫荊關守將,正是新官上任,又逢邊關吃緊,能不盡心竭力。他每日派出多路探馬,一來防備瓦剌再度來犯,二來防備奸細從內部作亂。這日正在帥府書寫奏折,忽有探子回報,說是關口向南數裏有幾人在那裏打鬥,手段十分凶狠,似是高手。曹泰聞聽,登時緊張起來,一時又判斷不出這些人的意圖,略一思索,派遣副將高敬領二百□□手和二百馬弓手去將這幾人擒住帶回審問。

高敬率人急急掩來,到了近前看見一個道人已經倒在地上,一個少年被一個中年人製住,正要下手。高敬生怕出什麼差錯,慌忙大喝一聲道:“住手。”

曲先生才拿住張夢璞,忽然聽見身後馬蹄聲大起,回頭看時見官軍馳來也自吃了一驚。張夢璞此時抓住救命稻草便不放鬆,高叫道:“快抓瓦剌奸細!”曲先生大怒,當時要下毒手,高敬慌忙喝聲“放箭”,他身後那些馬弓手早將箭搭弦上,一聽令下,箭如飛蝗而來。曲先生見勢頭不好,也不願在此糾纏,撒了張夢璞,往後躍出老遠,扭身便跑。高敬分出幾人顧張夢璞和一塵,自己親身追趕而下。

但見曲先生在前麵伏低了身形如箭一般在那裏飛奔,高敬聽說江湖上有所謂夜行術者,日行千裏夜行八百,生怕他跑了,忙令馬弓手放箭。曲先生聽得身後亂箭破空而來,知道不好,轉身雙手疾彈,霎時將追在前麵的明軍放翻了七八個。其他明軍見了,不覺止住腳步,仔細看時,見這些明軍都是戰馬中了暗器,人身卻未受什麼傷害。再看曲先生,借著這個當口早沒了蹤影。

高敬隻得命人縛了張夢璞,抬上一塵,轉回關城。曹泰看時,一塵已經昏迷,他忙命軍醫延治一塵。軍醫將一塵的袍袖剪開,皺眉道:“大帥,看他肉色黑紫,臭味撲鼻,似是中了劇毒,軍中隻有跌打金瘡藥方,並無對症解藥。若要救治,隻有……”他說到此處,躊躇不已。

曹泰不耐煩道:“隻有如何?”

軍醫道:“看他毒氣尚未升到肩胛,隻有截去左臂,方可阻住毒氣擴散,不然再過幾個時辰,毒氣攻心,便再無生理了。”

一句話說得曹泰也有些猶豫,他略一思索,命人將張夢璞押來,道:“這一少年,這道人身中奇毒,軍醫束手無策,隻能斷臂療治。你有什麼辦法麼?”

張夢璞一臉無奈道:“大帥,軍醫尚且無計可施,難道在下便有辦法麼?”

曹泰道:“如今兩條路教你選:一、不管這老道,隻教他毒發身亡;二、截去他左臂,能救他一命也未可知。你看如何處置才好。”

張夢璞心中暗罵曹泰滑頭,如此一來,不管怎麼處,到時一塵要恨也隻恨我一人,罷罷罷,我常聽金陵城中的說書先生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又道是三寸氣在千般用,不若舍車保帥罷,道長要是醒轉,見他沒了一條臂膀,要找我問罪,我便將頭一伸,任他割了去,再無怨言也就是了,當下抬頭道:“大帥,請舍了那條臂膀吧。”

曹泰道:“好,軍醫,動手罷。”說罷遂帶人出來,將張夢璞押至二堂。

曹泰居中而坐,一拍虎威道:“少年,你叫什麼?”

張夢璞回道:“大帥,小人喚作劍溪。”

曹泰道:“劍溪,我且問你,為何在關前毆鬥?”

張夢璞居心要詐他一詐,忽然滿臉鬼祟道:“大帥,請屏退左右。”

曹泰見他擠眉弄眼,心下也起了疑惑,沉吟片刻,命左右退下。張夢璞見眾人走淨,方才往上跪了兩步,小聲道:“大帥,小人與那道人乃是錦衣衛。”

曹泰聞聽,大吃一驚,慌忙轉身離了帥位,拱手道:“末將不知,上差恕罪則個。隻是還請上差將文牒賞予末將看一看,末將也好對上峰有個交代。”

張夢璞知他心頭仍是不信,索性將臉一板道:“大帥,你好沒來由。須知某與道長此次乃是奉旨辦一件絕密的事體,臨行前萬歲旨意說得明白,不可走漏形跡,若有人窺知半點情由,必要滅口。如今我說出錦衣衛三字已是拗旨行事,大帥卻得寸進尺,莫非是以手中兵權迫我欺君麼?”

這一番話甚是厲害,曹泰聽完已是汗流浹背,心頭卻依然不敢相信,隻是陪著笑臉道:“少俠說得不錯。如今少俠遠路勞頓,道長又身背重傷,就請二位在帥府中休息兩日,待道長調理痊可再辦王事可也不遲。”

張夢璞暗想,如今既已到了紫荊關,索性歇上兩日再作計較,當下點頭。曹泰心中暗喜,遂命從人將張夢璞送至上房安歇,自己卻急忙回到書房,修一道密折,命心腹騎快馬送到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