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夢璞當晚宿在總兵府內,他見門外加了崗哨,知道自己已被軟禁。他卻不驚不惱,隻是往床上一靠,想起一塵若是醒來,看見自己被截去一臂還不知如何處,心頭不覺淒涼得緊。

張夢璞正在暗自嗟歎,忽聽門外“撲通”、“撲通”兩聲。張夢璞情知有異,慌忙將枕頭擲去打滅了案上蠟燭,卻苦手邊無趁手的兵刃,隻得將兩個帳鉤扯下,緊緊握在手中。

這個當口,房門也開了,外麵躥入兩個黑衣人。這兩人倒是行家,一見燈光也滅了,帷帳也放下了,就知裏麵早有準備,登時兩柄匕首齊出,直向床上刺來,哪知竟刺了個空。這兩人大吃一驚,身子已到了床上,抖見幔帳落下。原來張夢璞放下幔帳,便躲到床角去了,見來者殺進來,抬手便將幔帳扯下,這一來將三個人都裹在裏麵了。

這三人在裏麵掙紮了一陣,張夢璞因當初身在帳角,最先脫出來。旋聽見嗤嗤兩聲,隻見那頂幔帳被兩柄匕首劃開,那兩人也從裏麵鑽將出來。張夢璞喝聲“著”,又將兩個帳鉤丟來。那兩人閃身躲過,隨即一擺匕首便來刺他,張夢璞赤著足在鬥室內踏望月臨風步,那兩人左右進擊,無奈張夢璞身形太快,步法又十分詭異,一時竟也奈何他不得。張夢璞暫無性命之虞,他一行跑,一行將屋中陳設隨意推倒,打算引總兵府那些巡夜兵丁過來。

過了多時才聽見外麵呐喊聲起,無數火把光亮透過窗戶照進屋內,隨即房門被人踹開。張夢璞忽地躥到院中,忽覺雙腿被什麼一絆,便趴倒在地,隨即被明軍一擁而上,按倒在地。張夢璞急得大叫:“錯了錯了。”

帶隊將官正是曹泰,曹泰卻不理他,喝聲“放箭”,亂箭如飛蝗一般,將門窗盡數罩住。房中兩人倒也伶俐,見勢頭不好,飛身撞破窗欞而出,甫一落地,又是一陣亂箭飛來。兩人慌不迭一避一躲,腳下著了絆馬索,當即翻身栽倒。再要起時,一人淩空而來,雙手疾點,登時封住兩人身上俞府、天突二穴,這兩人隻覺手足酸麻再不能動彈了。

這兩人成擒,那旁張夢璞也教人綁了,旋即有四輛囚車被推過來,這三人隨即被打入囚車。張夢璞再看時,一塵也被打入囚車,隻見他一臂已去,形容萎頓,卻仍是昏迷。

那領頭之人過來,冷笑道:“張夢璞,別來無恙?”

張夢璞抬眼看時,卻是東廠班頭萬俟廷瑞,他吃驚之餘遂也明白,自己早被東廠墜上,如今恰是自投羅網,當下也隻得低頭不語。萬俟廷瑞見他無語,也不多說,命人將那兩名蒙麵人麵巾扯掉。張夢璞看那兩人更加吃驚,卻原來是久違了的青萼與紫蕊。張夢璞百思之下,也想不透這兩人為何要刺殺自己,再看她們滿臉地冷若冰霜看著自己,心頭越發不是滋味。

萬俟廷瑞看見青萼與紫蕊,也微微吃了一驚,當著曹泰又不能詳加盤問,隻得命人用鹿筋再把她們綁縛一回,免得她們用縮骨法逃遁了,一切安排妥當,便吩咐番子趲路。

曹泰在旁,聽得他們就要走,慌忙上來道:“公公,夜路難行,不若候明早登程如何?”

萬俟廷瑞陰著臉道:“此事極其緊要,廠公急等音訊,大帥好意,某心領了。”

曹泰還要巴結道:“公公,既然一定要走,就由末將點五百鐵騎沿路保護如何?”

萬俟廷瑞揮揮手道:“不必了。”遂帶領番子擁著四輛囚車直出紫荊關向京城而去。

曹泰見萬俟廷瑞不領情,也隻得悻悻而回,吩咐屬下仔細把守關城。

卻說萬俟廷瑞帶著人馬走出十數裏去,來到一處密林,萬俟廷瑞命將車輛停下,張夢璞隻道他們要休息片刻。哪知萬俟廷瑞一揮手,這些番子將四輛囚車圍作四團。萬俟廷瑞陰惻惻道:“四位,對不起,凡與我東廠作對者格殺勿論,動手。”

這群番子才發一聲喊,兵刃剛剛握在手中,忽然有人高叫道:“萬俟公公,且慢”,隨即人聲大起。萬俟廷瑞抬頭看時,自己已被人團團圍住,再看領頭者,卻是個白胖老者。

張夢璞仔細看那白胖老者,正是火德教少陽明公鐵成,後麵跟的不是五雷使是誰。萬俟廷瑞卻不認識他,仗雙鉤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鐵成笑道:“火德教。”

萬俟廷瑞大驚,喝叫一聲:“快殺了這幾個點子。”

那些番子各持刀劍,闖上來就要殺囚車中的四人,哪知青萼與紫蕊忽地頓開繩索,兩掌便擊碎囚車飛身而起,越過這些番子的頭頂,一個落在一塵的囚車上,一個落在張夢璞的囚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