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情勢,正當得“呼天不應、喚地不靈”八字。張夢璞走了兩步,把腳步收住,往地上一坐,青萼、紫蕊、杜若、雲娘帶諾蘭有樣學樣,跟著他一並坐下了。兩個醜八怪尚自莫名其妙:“咦,你們怎地都不走了?”

紫蕊沒好氣道:“肚饑了,走不動。”

珠三娘聽她此話,益加驚奇道:“肚饑了怎會走不動?我若肚饑了定然飛奔回去吃肉哩。”

張夢璞聽她此話,忽然心頭一動,問道:“你們在這地下,平日都在哪裏吃住?”

珠三娘用手一指道:“前麵不遠。”

此話出口,眾人忽都站起來,一個個喜笑顏開,都道:“快帶我們去。”

這兩個醜八怪見這些人都笑,他們也笑,隻是不知笑的甚麼。當下也無廢話,眾人抬腿便走,倒比方才快了許多,七拐八拐一路下來,走到一個死胡同。

兩個醜八怪上前對準兩個牆角狠踢一記,那牆一聲巨響,從中裂開一道縫,恰容一人進去。珠三娘與玉四娘先進去,餘者魚貫而入。到裏麵抬頭看時,頓覺豁然開朗,隻見牆上一人多高處,隔三五步便燃著一支大火把,粗算下來,這洞中約有三四十支火把,再看地上幹糧美酒絲帛器皿,堆得滿滿。

這些跑了多時,早已是餓得眼藍,如今看見糧食,眸子漸漸轉紅。紫蕊急得高聲叫道:“張夢璞,快鬆了我們。”張夢璞回頭看那牆縫,已複合閉,自忖兩個女童如今已插翅難逃,然則此時偏偏沒有豬牛油。他也不急,反倒兩手一攤,咧嘴道:“用甚麼鬆?”

紫蕊氣個不了,在地下細細搜尋一回,忽然喜上眉梢道:“喂,那裏是牛油蠟燭麼?”

張夢璞此時也看見了,彎下腰去拾在手中,給她們解開雙手,卻把鹿皮筋依舊收入懷中。那邊珠三娘與玉四娘一口幹牛肉一口酒豪吃痛飲,杜若與雲娘拿起一塊幹糧在鼻尖嗅嗅才一小塊一小塊往口中放。青萼與紫蕊手腕疼痛,揉了半日方去擇食。

張夢璞吃了兩口幹肉問兩個醜八怪道:“有水麼?”

兩個醜八怪嘎嘎笑道:“哪裏有水,隻有酒。”

張夢璞看看腳旁恰好有一壺酒,拿了來湊著壺嘴嗅嗅,隻覺異香撲鼻,往口中倒了些許,倒覺得辛辣之外別有些滋味,不自禁又飲了數口,頭腦漸漸昏懵起來,明知是醉了,卻哪裏停得住,又飲幾口,越發昏沉,不多時便糊裏糊塗睡去了。

張夢璞正在懵懂之間,耳邊又聽得金聲大作,隨即有人在旁邊潑出命來推搡他,勉強睜眼看時,險唬出一身冷汗,旁邊蹲著諾蘭,臉色慘白,不住地搖他,麵前杜若、雲娘、青萼、紫蕊、珠三娘、玉四娘已打成一鍋粥了。

張夢璞此時宿醉未醒,懵懂之間扶地待起,又覺渾身軟綿,諾蘭慌忙扶他起來靠牆站住。張夢璞忍住頭痛,叫了一聲“不要打了”,哪知聲音纖細,那幾個女子混未聽見。張夢璞心又急頭又痛,饒是靠牆也站立不住,雙腿一軟,便坐了下去。諾蘭慌得忙又要攙扶,張夢璞將她玉手推開,盤腿運功,勉強才把酒力壓住。再抬頭時,六個女子打得越發激烈,張夢璞將太陽狠狠揉兩揉,伸手在地下一摸,冷冰冰捏住一物,一看卻是個酒盞,索性直丟將過去。

這個酒盞不偏不倚,恰從六人的戰團中間落下,六個女子都是一怔,回頭一看是張夢璞丟的,個個麵帶慍色,卻顧不得多說,又動起手來。張夢璞此時心頭也十分光火,又抓起一個酒壺丟了過去,隨即又是一個銅盤……他丟了七八件,那幾個女子纏鬥正緊,卻怎地顧得了他。張夢璞越發火起,奈何身邊物件合手的已丟得差不多了,摸來摸去,摸住牆腳有個渾圓光滑的物事,他使勁一扯,所靠之牆連地麵忽然向後一倒,張夢璞立時便落入一片黑暗之中。他吃這一嚇,酒早醒了七八分,坐在那裏也不敢亂動,伸手慢慢在身旁摸,打算找到消息逃出去。

左右牆壁地上觸手冰涼平滑,卻哪裏找得到消息,張夢璞急得額頭已經見汗,忽然摸著一個溫潤綿軟的物事,旋即耳畔便想起一聲尖叫。張夢璞猛然想起諾蘭還在身旁,慌忙說道:“莫怕,是我。”

隻聽諾蘭輕輕噓了口氣,似是鬆開些,張夢璞忽覺手臂一緊,原來被諾蘭兩手抱住。張夢璞一行輕輕撫慰,一行用左手摸摸身上,發覺寶劍、百寶囊等俱在,方才放心。他摸出火折子晃燃,第一眼便看見諾蘭滿臉驚怵。諾蘭看見他的臉,不覺又向他身邊靠了靠。

張夢璞此時哪顧得軟玉溫香,用火折子往四下一照,見是個地洞,狹窄逼仄,陰涼刺骨,卻並無出路。張夢璞心頭一時冷了半截,灰心喪氣索性坐在地下。諾蘭見他如此,一時也沒了主意,也坐在他身旁,手卻不肯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