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我夢見了自己的小時候,在冥界生為綠檀時的事。
“看啊,那個雜種在這裏,他爹是人,有血有肉的人。”
帶頭的野孩子拿著木刀指著我的鼻子,周圍的孩童也是一副厭惡我的表情。我爹是人怎麼了?他正準備揮手打上來,我已使勁扼住了他的喉嚨。
“說我可以,可你們有什麼資格說我爹娘?其實你們是在羨慕我有爹有娘,不過都是些沒有父母的鬼子。【鬼子:沒有辦法入輪回孩童的魂魄,常年帶在冥界裏,若沒有陽間人供奉便會慢慢消失】”
我看著想傷我的男孩,“如果你覺得這破玩意傷得了我,你可以試試看。”
看他沒有求饒的樣子,便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綠檀,夠了,娘做了吃食,我們回家吧”,爹掰開了我的手,然後給那鬼童道了歉。爹爹的臉在記憶裏早模糊不清了,可感覺十分的溫暖,讓人討厭不起來。
在回家的路上,我拉著爹的手,“爹,人界不好嗎?冥界瘴氣那麼重,你在這的陽壽也會被影響,而且還有許多人瞧不起咋們.......”
他的大手撫著我的頭,“檀兒,爹舍不得你們。再說我要是失去了你們,壽命何用?”
“那娘和我可以跟你去人界,不行嗎?”
“就像我在冥界招歧視一樣,去了人界就換你們受苦。檀兒,對我來說有家的地方最好了,比什麼都好。”
我不明白,他生命那麼脆弱還想要去保護能力不及的地方,我不解,也看不懂,好端端的一個人會和鬼怪住在一起。小時候我覺得天地下沒有比他更笨的人了。
“檀兒,以後要好好待自己喜歡的人。老天喜歡翻臉,今天喜歡的人不知何日就不在自己身邊了。爹有你們母子,一定是前幾世修來的福。”
“老爺,老爺,有小姐消息了”,夢在下人的通報中散卻了。
不過總算是有雪靜的消息了,她嫁人至今已經三年沒有回過唐府了,派人打聽了多日,這才有動靜。
下人說了半天,不過是一些江湖上說雪靜的夫君當上了新的掌門。
我打點完了府中諸事,即刻動身去找我僅幾麵之緣的姐夫。在山上我看到了雪靜,她患上了癆病。雨澤還算有心將她安置在了一處清淨地。她病怏怏的躺在床上,臉上布滿憔悴,我一些後悔了,當日幹嘛要放手,讓她嫁人。怎麼不在眼皮子底下就成這樣了,到底在我不在的日子發生了些什麼?
雪靜咳嗽了一陣,見我來高興壞了,像七歲那年我醒時一樣,隻是她再也沒有了攥住我手的力氣。
“雨澤他沒有虧待你吧?”本想說些別的,開口卻成了質問。
“雨澤待我真的不錯,得上著病”,又咳了起來,“還......是怪我不當心。”
“來,緩一緩喝口水”,我扶起她那枯槁似是身軀,喂下了一口水。
“竹默,我這病傳人,你快點回去吧!”
“你見我何時怕過病,姐你也是知道的,十二歲之前的七災八難,我都不挨過來了嗎?”
她的手無力搭在我背上,我應著她手上的意思抱住了她。
“竹默,還是你最清楚我”,她是聲音也變了,“我怕我沒有很多的時間了,有些話我要說清楚。”
我心裏明白,她要和我講的大概會是她對我的感情,我既期待又害怕。
在肩頭,雪靜淡淡吐出:“要是你不是唐竹默,我不是唐雪靜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