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說在昏迷中時不清醒的,但是隻有真正昏迷著的人才最清楚自己的處境。作為殺手,在十幾年的摸爬滾打中早已練就了敏銳的覺察力和堅固的防禦力,似乎人們看不透殺手就是因為殺手身上所具備的厚厚的門障,從不讓人輕易的接近,更不會輕而易舉的信任別人,而不僅僅是殺手渾身散露出的殺氣。可見一個無情的劍客是多麼的可怕。可我並不可怕,我不是完全的無情,我是有知覺的。
在沉昏的那幾天裏,尤其是在夜晚,也許你覺得不可思議,一個近乎昏厥的人居然還能清晰的判斷出是白晝還是夜晚,實在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但我是個殺手,我現在的處境不得不讓我小心提防,你說我是小人之心也好,狐疑多慮也罷,我畢竟是一個女人,一個脆弱的不堪一擊的女人,那柔弱的敏感和生存的渴望迫使我必須活下去,至少為了他,我也要活著離開。也許是因為我的這種出自職業本能的警惕和自我保護使我情況愈發的嚴重,當我醒來時已經使3個月之後了,然而這已經是後話,我先擱且再談。
也許每個人都有疑惑,是誰救了我,又是誰日日夜夜陪伴我左右,是那隻我拚死緊握的手嗎?是,也許不是。3個月來,我雖然是在昏迷中度過,但我仿佛是經曆了又一場生死愛戀。每至黃昏直到夜晚,我都可以聞到一陣濃鬱的芳香,香味很濃澈,很清純,也很厚重,似乎是有意讓我嗅到一般。可是天明了,這股恬然沁心的芬芳便蕩然無存了,也是根據這奇異的花香,我辨別著白晝和深夜的更替。花香不能永久的陪伴我左右,可是這3個月來對我不離不棄常伴左右的卻是那隻手。那隻生生世世都讓我銘記於心的手。由於十幾年來禁閉憂鬱的生活,使我一時無法辨別出這是一雙男人的手還是屬於女人,殺手要接觸的隻有劍,殺手可以一辨寶劍的雄雌,可以感受劍利的殺傷和劍背後的故事,卻永遠無法感知這種溫馨的純人類間最頻繁最簡單的接觸和問候,這也許是造成我的初戀失敗的根本原因,因為林檎和我一樣,是不會表達人的感情的,至少不能很好的感知,我們精力所關注的隻有劍,沒有人間的煙火。
這雙手是有靈性的,它知道我深受昏迷時的內心惶惑和感觸,仿佛是心有靈犀一般的,總在我最需要的時候給予我最大的安撫和溫柔的嗬護,我能感受到這雙手的溫度,總是應變著我的情況而恰到好處的奉獻我無微不至的體貼。3個月,這雙手關注著我,也解讀著我,甚至是在解剖我整個生命中的酸楚和血淚,聆聽我傳奇的際遇和故事,3個月,隻是短短的3個月,這隻手,我可以說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事物,也許聽著覺得很可笑,一個刺客的知己竟然是一隻手。
但手總是人身體的一部分,它受著人思維情緒的波動,一個時刻冷靜心如止水的人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人是不完美的生物,也恰恰是因為這種零星的不完美,才造就了真實永恒的人類物種。手也有不規矩的時候。它常常撫mo我的頭發,我的臉龐,我的後剄,我感到緊張也很憤怒,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我隻允許一個人可以對我有此般無禮的舉動,我不能容忍這隻手乘人之危的造次的調弄。它也時常能夠感應我的微渺的躲閃和刻意的回避,於是會立即停止它的舉動,可是在不久之後又會重演,像是定期和我開的玩笑一般,玩笑,我隻能這麼想。這種曖mei的撫揉輕緩而綿長,它讓我緊張卻又貪圖這種肆意的溫柔。這樣一直延續到了第三個月。這種遊戲般的舉動在隨後的第三個月卻是頻頻的上演,可我卻像是著了魔般的渴望這種旖ni曖mei的撫mo。它撫mo著,我貪婪著,甚至忘卻了林檎。我依戀這之手,愛戀這隻手,甚至肆無忌憚的握住這隻手。我在做什麼,我竟然無怨無悔的愛上了一隻手!殺手做出的事情真是令人觸目驚心,目瞪口呆。
我確定,在午夜的奇異芳香和這雙手帶給我的心靈的撫慰中,我愛上了它,愛的莫名其妙。
這種柔和美好的肉體和精神上的體驗直至我清醒的前一個禮拜,頓時像海市蜃樓,如同鏡中花水中月,消失的無影無蹤。我的頭腦裏反覆徘徊著手觸摸的感覺和心跳。我苦苦尋覓著這雙手的痕跡,卻苦苦尋不來。我追悔曾經有掙脫它的意念和舉措,可是現在我卻在如饑似渴的企盼這雙手的再度降臨,我備受煎熬,連每晚莫名的痛楚都早已拋之九霄雲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