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教條(下)(2 / 2)

孩子們學到臘月十九,祠堂裏麵擺上祭台,祠堂外麵則搭起戲台。

從臘月二十跳儺戲、唱道情一直要唱到臘月二十五,以感謝民間傳統的“五神”——灶神、門神、戶神、窗神、床神。這時,四鄉的山民們都會跑來觀禮看戲,等慶餘村的祭禮結束後,才跑回自己家偷偷的謝神。

這時間的慶餘村是一年中最忙的。

因為方圓百裏的村子、小鎮都讓割了“資本主義尾巴”或者怕被扣上個“投機倒把”的罪名,所以過年肉都得到慶餘村來割。

與很多村莊不同,慶餘村的“過年豬”是放在祠堂門口的空地上統一宰殺的。

當是時,會橫著架起好幾排的竹架子,每個竹架子上隔著一段距離都綁著一條大肥豬。先由各家的當家男子在肥豬身上貼上紅紙,點香祭過祖先,然後待來買豬肉的客人來的差不多了,在架子下放上一個接豬血的大木桶,就要準備宰殺了。

過完新年將要成人的14歲的少年,將很有幸的手執短刺槍,親自宰殺一頭過年豬。場麵並不血腥,因為肥豬都被綁的死死的,少年人隻須對著長輩蓋過紅章的地方,將短刺槍捅到底,就能直接捅破豬的頸部大動脈,刺破豬的心髒,豬血直接噴到底下的大木桶裏,豬沒有多少掙紮就犧牲了。

這是古“犧牲禮”的傳承遺風。

豬皮將被小心仔細地剝好,經過皮匠硝製、裁剪,這將是這些少年在一生最重要的一件衣服。活著的時候,這是他們的內甲和皮襖,等他們老死時,這將是陪伴他們到另一個世界的壽衣。

這些即將成年的少年人還有另外一個夢想:盡快存夠100顆豬耳骨,用“頭黃”絲編成潔白晶瑩的骨鏈,送給自已的女人。一頭豬有兩顆豬耳骨,在華國的很多山區,豬耳骨都是作為避邪聖物存在的。隻有最優秀的少年人才能得到最多的機會存下耳骨。因此,擁有耳骨鏈的幸福女人,都會知足的將這串骨鏈帶到棺材裏。

而還沒有這份榮譽的少年孩童則給哥哥和父輩們打下手。

活可多了。

燒開水磨豬腸,拎著溫熱冒氣的內髒,捧著一刀刀豬肉,仔細的過稱算價,然後由寫正體字最好的孩子貼上寫有份量、單價、總價的紅紙條,掛在另外一邊的堅著的竹架子鉤子上,以備客人選擇。

篾人是不吃血食、內髒的,內髒一般都賣掉,血食一般都給夥伴分享。孩子們的動物夥伴們,例如獵狗,直接就提前過年了。一木盆一木盆的豬血,直接就給獵狗們生吃,直到獵狗們吃的兩眼通紅。這一方麵保證了獵狗們的野性,另一方麵也是感謝夥伴這一年來的幫助。

外村人在見到這種場景,第一反應往往是眼紅,而有些對慶餘村心懷不詭的人,在看到如此震撼的場景,心中必定也有一番別樣思量。

這樣的宰殺場景,從臘月二十六開始,將會持續三天到臘月二十八。

到了過年這天下午,慶餘村全村的篾人,無論男女老少,都要集中到祠堂,由德高望重的老阿公主持祭禮,拜謝篾人傳統的“五公”靈位,然後各家回家準備年夜飯。比較特別的是,自家的孩子不能在自家吃年夜飯,而要去孩子已經遠行的人家吃,代替自已同村的兄弟姐妹敬奉父母。

吃完年夜飯,大人們要給外出守夜的孩子點起小燈籠掛在大門口。注意,是小燈籠,因為篾人傳統意義上的點燈節,要到正月十三。

而15歲以下的孩子們會彙集到一起,提著燈籠,帶著自已的動物夥伴出門,到祖山的雷竹林裏麵守夜。

這一夜,就是狂風暴雪,也得帶著哭腔把儺戲唱完,也得緊緊地捂著自已的動物夥伴取暖,也得陪著自已的盟約雷竹,也得陪著自已逝去的祖先英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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