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銀兩即將用罄之時,傅岩逍再一次提出要把暖玉觀音典當,再一次被拒絕了。蕭忠和攏春已經把這觀音當成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了,全指望著它再次帶來好運逢凶化吉。看著兩人像是憤怒公雞的表情,傅岩逍了解了,默默地收了回去。提出第二個要求:搬出客棧。
兩個人沉默了。
“我們不能在這裏等著人家趕出去,現在是吃飯吃藥要緊還是住的要緊?”傅岩逍難得有這麼正經嚴肅的表情,她雖然用的是問句,但卻不是征求他們的意見。頭一次拿出主人身份壓人,攏春隻得聽了她的吩咐,用所餘不多的錢去添置了棉被和禦寒衣物,結了房錢,帶著兩罐煎好的兩個人兩天的藥,搬離了客棧,和災民一起擠在破廟中艱難求生。
破廟人多,又全是窮瘋餓瘋了的人,或者是病得隻剩一口氣的。三人也曉得錢財不露白,雖然也沒有多少錢,但現在來說,一文錢,這群人都有可能會搶。每日裏,攏春和廟中災民一起,盡可能早地去富紳們派粥的地方領一碗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粥,再偷偷地去買幾個饅頭。等著每日傅岩逍扶著蕭忠美其名曰散步健身出來,偷偷摸摸地吃兩個饅頭。每隔兩日,帶著藥罐子到藥鋪按方子抓藥,再多花幾文錢讓藥鋪裏的人煎好藥,灌裝好之後再帶回破廟中。
即使這樣,到了九月中,三人連饅頭都快要吃不起了。傅岩逍沒有偉大到舍己救人的份上,但也不是鐵石心腸,看著天氣冷了起來,破廟中又有老弱幼小的人,便讓攏春將兩床被子分給了老人和小孩,自己三人便共用一張被。兩人初時仍別扭於男女大防,被傅岩逍痛罵了一通才就範。
人多的地方,消息自然靈通,每日裏大家都不知明日的口糧在何處,但仍有幾個樂觀的年輕人會聚在一起講些讓人振奮的話題。
“小哥,貝府從外地運了一船的藥回來,說是要贈藥了,明天讓你家妹子去領吧,有得藥總比沒藥好吧,你們這哥倆的病不能再這麼熬著了。”帶來這一消息的人是賀大可,溫州人,白手起家掙得一份家業,沒想到一場台風就什麼都沒了,隻來得及帶著一家老小逃出生天,帶著老娘和老婆孩子到了杭州,傅岩逍的一床被子就是給了他娘親、老婆和兩個孩子,還時不時地把攏春帶回來的饅頭分一兩個給這一家老小。他自然對傅岩逍感激涕零,直把他當恩人看,打聽到這一消息,自然要第一時間彙報。
傅岩逍懶洋洋地應著,等著大家把這話題談完了,才起哄道,“老賀,你再給講講經商的法門吧,這個我愛聽。”
頓時有人笑出聲,“傅小哥,咱們現在連明天的口糧在哪都不知道,講這有屁用啊!還不如講講哪家富紳粥棚的粥厚一點。”
傅岩逍卻也不反駁。她久病未愈,哪裏有力氣和人作口舌之爭。賀大可就不幹了,袖子一擼,放開嗓子吼道,“你們少在這講些屁話,隻要人活著,就自然還有活路,要不然,你們能千裏迢迢地逃荒逃到杭州來?!”吼完再對傅岩逍豎起大拇指讚道,“小哥,我賀大可走南闖北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看見你這樣的人,好樣的,男子漢大丈夫的,目光就是要放長遠點,像個娘們一樣隻盯著眼前,哪能成事!”
傅岩逍聽得心裏別扭,她本來就是女的,這樣的說法自然聽了不會高興到哪去。隻是臉上沒露出來什麼不滿的神色。
攏春可就不樂意了,“老賀你這話說得!什麼叫女子不能成事!你給我說說!你還不是女人生出來拉扯著養大的!”
賀大可爹早沒了,全靠他娘一個人把他拉扯大,這攏春把被子給了他家,她家老娘和老婆可是對攏春好得不得了。這下把他娘都抬出來了,賀大可隻好訕訕地陪笑,“小妹,大哥可沒說你,你要是不能成事,就沒成事的女人了!要不是你一個小姑娘照顧著這兩位小哥,可就不行了。”邊說邊往他家老婆和老娘望過去。
看他一副懼內樣,傅岩逍毫不給麵子地笑了起來。頓時把賀大可三十多歲的臉皮笑紅了。拱手求饒道“傅小哥你就讓你家妹妹放過老哥我吧,我可再也不敢說女人的不對了。”
傅岩逍倒是幹脆,“行,你以後就隻管給我們講經商的法門吧。”轉過臉招呼攏春過來身邊坐著,“來,小丫頭,把我未來妹婿也扶過來,咱們窩在被子裏一塊聽。”
賀大可把傅岩逍當再生恩人看,也不藏私,每天都會講一些經商見聞,講自己怎麼一步一步從一個窮小子發家,把經商的竅門一股腦地全給傅岩逍講透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