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和流光幾乎快要吵起來,夙命忍下氣來問道:“你哪裏錯了?”
“我知道你一開始就看中了‘我冥之心’。你還記得嗎,就在棲桐去見我娘的時候,你下去救人前還不忘問我要過這顆琥珀。對,我早該想到,你是巫師,你需要它,但是你不需要我。”
“可你應該記得,我當時並沒有拿。”
“是,你沒有拿,你若拿了我現在也不會跟過來。或者你把我醫好後我可以成為你的一顆棋子?不然你為什麼要我回去做太子妃?”
夙命聽到這裏終於不怒反笑了。
流光瞪大了眼睛看著夙命的笑意,隻覺得備受侮辱,她顫抖著努力把想說的話說完:“明天一早,我就離開這裏。”
“離開這裏?”夙命一愣,正好——“明天早上我送你。”
流光便也想笑了:“看吧,你認了,你隻想要這顆琥珀,你和她們一樣,都是虛情假意。”
“流光,”夙命站起身來,輕聲道,“你真讓我失望。”
流光心口一震,也大聲地道:“你也讓我失望。”
夙命聽罷靜靜地看著流光,而流光則是毫不示弱地回視她。最終還是夙命移開了雙目,離開前她說了最後一句:“明天見。”
“對,明天見,”流光立即跟著答道,“然後再也不見。”
夙命輕輕歎了口氣,便走了。
這聲歎息使得流光全身都痛了起來。
她不知道在痛什麼。這感覺似乎比失去了昔日的容貌,比太子見到自己卻視若無物,比知道自己是被下了毒還令人難以呼吸。
這便是失去希望的感覺吧。
流光重重地跌坐下去。
久久,流光才看到桌麵上那塊琥珀竟然還在那兒,靜靜地,發著溫澤的光。
流光呆了,她死死地盯著琥珀,用從沒有過的陌生的目光看著它。
而一夜月色皎潔,心卻晦澀。
第二日,流光早早地便起來,收拾了下自己的東西,其實並沒有什麼可收拾,畢竟她隻算從丞相府裏逃出來罷了。
推開房門,外麵一片靜謐。大概是在山上的原因,有些霧氣如絲輕潛,此刻的雲吊磐幽綠清新,美極了。
但流光沒有心思欣賞美景。話已經說出來了,除了離開沒有第二條道。
一路順廊而下,流光很容易地便朝著雲吊大門走去,而一路上居然沒有碰上一個人,未免有些冷清地過份。
要走近大門了,流光遠遠地便看到夙命的身影。
她的身邊是自己的那匹“卿卿”,卿卿背上還有兩個包袱。流光隻能當做自己沒看到,逕直走到她麵前。
“走吧。”夙命見她過來,便牽著馬在前麵走。
流光回頭看了看。
“焰池她們不會來送我們的。”
流光瞪著夙命,因為她的後背仿佛生出了雙眼。一時氣極的流光梗著脖子閉緊了唇決定絕不說話。
可是,夙命把她送出了雲吊磐,送到了竹瑟山的半山腰,又送至竹瑟山的山腳下。
夙命完全沒有止步回頭的打算,這迫使流光隻得促促開口:“你……可以回去了,我可以自己走……”
“你原本就在自己走啊。”夙命回眸一笑,腳步不停。
“等等……”流光趕著幾步上前,把夙命攔住。
“什麼事,我的好娘子?”夙命好整以暇地問道。
流光猶如被雷擊了一下,這才發現夙命正是一身男裝打扮。怪隻怪自己之前已經看習慣了,居然沒有察覺出來。
“你……要跟我一起走?”好半天,流光才小心翼翼地問道。
“對。”
流光呆住了。
明明不應該是這樣。
送到這裏,然後她們倆一個朝東,一個朝西,各分兩路,各再不相幹。
明明都對對方說了很失望,為什麼還可以一起上路?
“其實你已經變好了很多。”夙命開口道。至少,可以和我對著大聲說話了——也許,她自己並沒有感覺到吧,並且,說出了心裏的話,盡管那些話令人並不愉快。
“有……嗎?”流光遲疑地問。
“對,有。而且,如果你還不夠信任我的話,那我們就繼續上路吧。”
流光又變得不會說話了。那一股醞釀了一天的氣勢昨晚在夙命走後便泄光了。雖然看著桌上被留下的琥珀,流光隱約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但是箭已射出,不可再掉頭不是麼。
隻是,夙命現在在幹什麼?有什麼值得她忍讓昨晚自己說過的話?她真的很糊塗。
“上來吧。”
而這時,夙命已經翻身上馬,把手伸向流光。
看著夙命俯下身子伸出的手,流光心中依然還是無數的問題,但是她還是把手伸了出去。
就算再是利用自己,再差也差不到哪兒了,試著繼續上路,是不是就可以找到持以希望的力量?
這個駕馬的人,會不會才是自己生命中真正的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