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兒先是驚聞眼前這鹵莽的少年就是今天的主角兒,心中十分驚慌,而當她看到晏丞相時,便移不開雙目了。她記得她娘說過的話,她回頭看了看,娘住的那間屋子房門緊閉,仿佛不知道這外麵發生的事。可是她知道,她娘一定在看著她,她沒有忘記她娘說過的話。
想到這裏,女孩兒鼓起勇氣,朝著晏丞相生生叫了一句:“爹……”
晏丞相渾身一震。
“果然是你女兒!”宏傾笑了。他的那些皇妹,個個粉雕玉琢,見過的其他官家女孩,又哪個不是大家閨秀。唯有她,好似灰塵中的一顆珍珠。尤其,他此刻才看清這女孩的雙眸,盈盈仿佛有淚,黑漆中點點發亮,宏傾不由脫口而出:“眸轉流光,璀璨佳人。”
晏丞相吃驚,然後徐徐說道:“實在是巧,我這個女兒,便叫流光,晏流光。”
“晏流光?”宏傾輕輕念道,“好名字,好名字,哈哈,哈哈!”
宏傾笑著撣撣袖,上前將眾人攔在身後,毫不避諱地一把抓住流光的手,他朝著她擠了擠眼,然後轉身離去。
晏丞相不敢怠慢,隻好匆匆看了她一眼,也跟著太子走了。
那被剛剛定名為晏流光的女孩兒見太子轉身離去,便上前一步,卻被人擋下。
“你呆在這兒,不許再踏出門一步。”
這是個身著華衣的貴婦人,流光知道她就是大夫人,大夫人狠狠地瞪了流光一會兒,然後轉身追上晏丞相。
晏流光這便不敢再移動一步,而是定在原地,旁人都走了,這才慢慢挪過去將院門關閉,然後,她輕輕攤開左手,掌心中,是剛剛太子塞進她手裏的一顆石頭。
這是流光第三次見到太子。太子尚未進門,便緊盯著了自己,這與第二次見到太子時,太子看都沒有看自己一眼完全不一樣,所以令她突然就想起了這段八年前的往事。
是的,那時……隻比自己大四歲的太子,親自定了這樁婚約,多年後自己卻未能履行。
就算自己現在是以太子妃的名義站在這兒,可是紅蓋未曾在頭上,雙足未曾踏轎輦,終究與太子之間,還欠一點緣份。而這一點緣份,將錯開彼此的一生。
畢竟,是與自己這些年來關係奇異的一個人,流光收回眸光,微凝著臉色,有些矜持起來。
宏傾曾在一張畫像上看過流光的像——當然,後來知道那並非是真流光本人。可是宏傾現在才知道自己當時錯得多麼離譜。那畫上女子的確絕色,卻與眼前的女子完全是兩種情質。八年前偶遇的那隻小鹿,現如此已經長大,但他卻還是在第一眼,找回了曾經的感覺。
他曾以為流光會隨著時間而被培養成適合於皇室中生存的女子,但沒想到,她依然是多年前偶遇的她。
然而,此刻才發現,這才是對的。這才是心動,這才是他宏傾要攜手的佳人。
宏傾一步步走到流光跟前,而心中也開始堆積一點點疑問,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流光似是被她的生母劃破了臉頰,可是……
他轉頭去看晏丞相,又去看晏夫人。
晏丞相尚沒有神色波動,晏夫人卻在一旁暗自掉淚。
“晏……流光?”宏傾慢慢念道。
流光緩緩行禮:“流光,拜見太子殿下。”
“你真是晏流光?”宏傾有些像做夢一般。
若不是他堅持,恐怕早被母後借以名義廢了她這個太子妃。而他就是不甘心,多年前那驚鴻一瞥,多年來的忍隱等待,就是為了要在大婚那一天,重見昔日小小佳人——隻是沒想到,會因為知玉大師而破功,更沒想到,流光會被人劫走,至此前都下落不明。
連他自己都要氣餒要放棄的時候,流光居然出現了。而且還是以直闖晏家西院的形式。果然,她是在等自己出現麼?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流光見宏傾這樣,便從衣領裏摘下一隻貼身香囊,她從香囊裏拈出那顆“我冥之心”,托於掌上,遞給宏傾:“太子殿下,你還記得它麼?”
宏傾見到琥珀,果然驚喜萬分。是了,這顆琥珀,是他心愛之物,那天臨走前他悄悄塞進了流光的手裏,以為定情。
“那日你追我到小院,因為慌張,我曾在小院門口摔倒,還是太子您扶我起來的,是與不是?”流光又娓娓說道。
“確實如此,”宏傾笑道,“你就是晏流光,我的太子妃。”
“隻是——”宏傾側頭看她,“你不是被傷了臉麼?”
流光聞言低下頭,美目中滑下淚來。
“太子殿下——”一旁的大夫人突然叫了一聲,然後“撲通”跪在了地上。
“晏夫人,你這是做什麼?”宏傾驚道。
大夫人絕望地閉上眼睛,然後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