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也鄭重地跪下叩頭。
“流光——”晏丞相終於忍不住,掉下淚來。
大夫人更是捂著嘴,生怕哭出聲音。
“這是怎麼了?”宏傾突然笑了,然後看到夙命已端坐一旁,正冷眼旁觀,他便道:“晏丞相,你對我父皇的忠心,或者你的為人,我最清楚不過。而晏夫人雖然有錯在先,現在看來也是幡然悔悟。至於流光,”宏傾看著流光,“你是我一眼看中的太子妃,以前如此,現在亦然。”
“所以,既然流光已經回來了,這不是最好的結局麼?為何我要將它搞成支離破碎?不能和和睦睦的呢?知玉大師,”宏傾轉頭問道,“你可看出這其中非要有人受罪的道理?”
既然問到名下,夙命隻好施施然起身,回道:“太子宅心仁厚,他日必是明君。”
宏傾一笑,然後拉住流光的手,柔聲道:“既然你回來了,理該隨我回皇宮去,你連父皇母後都還沒有見過呢。”
“太子,”流光抽出手來,退後一步道:“流光無才無德,實不配做太子妃,還請太子三思。”
“你到底要我如何?”宏傾歎氣道。
流光沉默了一下,然後才開口:“回皇宮可以,但是我剛回來,離三月之期隻剩十餘日,我想繼續留在這裏晨昏祭哀,以報親恩。”
“這是當然,”宏傾讚道,“你怎會無德,孝便是一大德嘛。”宏傾轉眼間已是眉飛色舞,他當然沒有忘記關照夙命,也是似笑非笑,“大師看起來又像是單獨行動的,不知落腳何處?”
“我自由慣了,就不再進宮,除卻必要的,住外麵就可以了。”夙命道。
“太子,”流光忙道,“大師有恩於我,我想請大師留住這西院,不知可不可以?”
“那是自然。”宏傾眼光一閃,仍是微笑道,“那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親自過來接你進宮。”
“多謝太子殿下。”
流光始露笑靨,宏傾望而癡之。久久後,宏傾才提腳走了。等出了大門,他又細細地問清了剛才流光她們來時的情形,然後下令道:“離太子妃服喪期限隻有十餘日,你們要好好守著,若有人進出一定要仔細盤問,一但有疑便差人跟著,尤其是女子,”宏傾想了想,又加了句,“最尤其麵生者。”
守衛頭領雖然不大明白太子的意思,但是也隻能答是然後照辦。
宏傾轉頭又看了大門內一眼,沉了沉氣,便走了。
一會兒後,晏丞相和大夫人也走了。一個時辰不到,便有人陸繼住進西院。
宏傾從皇宮中調出禦膳房的人,即使隻是齋食,也幾乎搬了滿車的新鮮食物。還有幾個侍女,都是東宮幹事利索,眼明手快之人。
西院裏本就需要清靜,且也不住多少時日,所以一共也沒有多少人,最後大夫人從晏府調了兩個年輕丫頭做為流光貼身之用,日後將一並進宮。
入夜後,流光守在靈堂,夙命打發了下人們,便在一旁陪她。
兩人關好了門,互相看了看眼色,然後靠著靈前坐下。
流光拿起娘親的遺物——已被她擦拭幹淨的木魚,一邊敲著一邊與夙命小聲說話。
“皇帝派你來宏國一事,好生古怪。怎麼辦?”
夙命閉目想了想,才道:“其一,他知道太子與我有過節,怕太子對我不利,有了持節的身份,又再次興師動眾,他是想保我平安回去;其二,他大概是怕我不再回彥國吧。又是上次的兩位一同前來,隻怕會把刀架在脖子上,看似求我,倒該是他逼我一同回去。”
流光微驚,手下木魚敲得也跟著急了起來:“他……可是知道什麼了?”
夙命傾身對她微笑:“他不怕我留在這裏,隻怕我又帶你遠走高飛。”
“啊!”流光手下一滯,有些羞澀,然後才突然明白過來什麼,頓時又蒼白了臉。
“沒事!”夙命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他也不能拿我如何,不然在雲吊磐他就有所動作了。”
“真的?”流光遲疑道。她對那皇帝的為人並不了解,但也知道他對夙命有著特別的感情。似愛,又似隻於占有,更像是他們彥國曆來皇帝與知玉大師之間的一種羈絆,像是逃不開,躲不掉。
自己與太子之間,雖然隻有三麵之緣,卻有一紙婚約,不過這種緣份是可以斷的,她這不正為此而繼續停留麼,正是要將它斷的幹幹淨淨。
隻是有些緣份可以了斷完全,而有些,怕是……
夙命知道流光正在胡思亂想,便拿過杵繼續敲木魚。
聽到聲音,流光方才醒過神來,她呆呆地看著夙命,突然發現,似是極少見到夙命這樣安詳的、平靜的神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