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三章 天太暗了(2 / 3)

但她不一樣。

森林的能量無法觸動她,我不知道是該感到悲哀還是憤怒。這個女人很耐心,過了好幾分鍾才舉起一隻手,張開五指。不一會,十多名騎兵出現在空地的邊緣。他們的馬匹都很困乏,無力地垂著頭,身側被鞭子抽得泛白。它們載著騎手跑過了千萬裏路,所以我將一點魔法注入它們的四肢。它們嘶鳴著,搖晃鬃毛表示感謝。

一個穿著皮毛外衣的大胡子騎馬走向那個女人。一枚銅環將他長長的黑胡須收在一起,外衣的剪裁也明顯是為了展示肌肉的線條。他肩上披著狼皮鬥篷,背上一對環柄戰斧。他的視線和那個女人一樣。我不禁替那些樹木感到擔心。

是的,相比那個女人,我覺得我更討厭他。

“塔瑪拉,你怎麼這麼久?”他說,“還怕有人埋伏嗎?”

她沒有理睬他的問題。“我們應該在這裏紮營,德萊文。有水源,林子很密。而且地形開闊,容易警戒。”

“說得好,諾克薩斯的戰爭石匠。”

“從你嘴裏說出來怎麼就這麼難聽。”

她滑下馬鞍,靴子一沾地,我立刻就感受到她血脈中的頑石和靈魂中的鋼鐵,我驚得猛然縮回來。空地中的聲音弱了下來,但沒一個人類注意到。

“再不快點回到都城,我們就老死了。”德萊文說,“貝西利科那一仗有點意思,但我得回到競技場去,好好用一用這對斧子。”

“德萊厄斯的軍隊在你的帶領下,未經戰爭石匠的偵查就貿然前進。你是打算這樣跟德萊厄斯彙報嗎?”

“不會有什麼危險的,”德萊文說,“這可是帝國的腹地。”

她雙臂交叉:“你聽說溫托利在德雷坎城外出什麼事了嗎?”

“沒,”德萊文聳聳肩,“但你正要告訴我對嗎?”

她看著他,歎了口氣搖搖頭,“有什麼用呢?出事的又不是你,你肯定不會在乎。”

我聽他們互相貶損了幾個來回,但我不明白為何他們說出的話語一點也不像他們散發出的靈氣所閃爍的色彩。我一直以來都對此十分困惑,凡人花費大把時間,說著違心的話語,藏起真心的感受。

自然從來都很誠實。雖然帶著血腥,但永遠不會騙你。

天黑的時候,那兩個約德爾人到了。

我感受到她們的鑰匙發出不可抗拒的召喚,於是我將一絲力量推入精神領域,打開了通路。一棵銀皮樹迎著風稍稍扭動了枝幹,最後一縷陽光在她遍布苔蘚和節瘤的樹幹上畫下了最後一筆,完成了微光的琥珀se圖案。光線、陰影和隆起的樹皮組合形成了無盡的圈環,從特定的角度和高度看去,就像一扇通往永恒日出之地的傳送門。

樹芯中浮現出的門框回蕩起低語和歌聲。聽上去就像是林間的風在說話,在樹木之間傳遞秘密。諾克薩斯人正在安頓他們的馬匹,動物們製造的噪音足以讓人類聽不到這微妙的聲響。或許的確是這樣——你永遠都無法真正知道風在說什麼。好吧,或許海上的青鳥知道,但她現在再也不會從沉沒之城遠道趕來了。

銀皮樹下的青草像波浪一樣起伏,聽著溫潤的暖風講述另一個領域的奇聞異事。我曾聽過數百個故事,但約德爾人總有講不完的新故事,他們的旅途見聞讓我百聽不厭。

空氣輕柔地“啵”了一聲,就像是湖麵上冒出了一個氣泡……

……兩個小小的身影從樹裏跌了出來。她們滾進高高的草叢,看起來對這塊林間空地感到十分意外。其中一個人立刻站了起來,端起了她的大炮。她迅速轉身。向左再向右。她把炮口對準了一隻斷了耳朵的兔子,而那隻兔子則在自己的窩裏伸出鼻子抽動。

“是你幹的嗎?”她問。

兔子沒有回答。但兔子們本來就少言寡語。如果你想保守一個秘密,但又忍不住要和人說,那就說給兔子聽吧,它們鐵定會把你的秘密帶進墳墓。

我認識這個約德爾人。她叫崔絲塔娜,而且她現在正是火大。就像是隨時都能上戰場,卻又忘了戰場在哪一頭。她很激動,臉上的紫皮比平時更紫,銀發梳到腦後,緊緊地紮成馬尾。

她舉起大炮,瞄準了那隻兔子。

兔子向前跳了一步,麵對威脅無動於衷。

“我不會再問一次,”崔絲塔娜說,“而且‘轟隆’從來不會打偏的!”

那隻兔子抽了一下鼻子,冷靜如霜。

崔絲塔娜的旅伴坐了起來,一隻帶翅膀的小仙靈在她頭上盤旋。啊,是璐璐和皮克斯。她亂糟糟的紫色頭發在一股隻屬於她的輕風中飄拂,尖尖帽滑稽地歪著,遮住了她的眼睛。她用一根扭扭的手杖試探著自己周圍。

“我瞎了!”她說,“好新奇。”

崔絲塔娜的視線死死扣在那隻兔子身上,舉起一隻手示意璐璐安靜下來,但她的朋友看不見。璐璐站起來,一邊用手杖點地,一邊轉圈。花朵們縮回了頭,閃光蟲嗡嗡地散開,再晚一點皮克斯就要把他們的翅膀拔掉了。璐璐的仙靈夥伴很可愛,但有一種很另類的幽默感。我不知道究竟是幽默還是粗魯。或許二者皆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