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六折戲 白天不懂爺的黑(1 / 3)

第7章 六折戲 白天不懂爺的黑

甄真蜷在鳥籠形狀的秋千椅裏,桌上橫七豎八擺了十幾支喝空的科羅娜瓶子。

一張清水臉,被細碎燈影照得淚痕好斑駁。她是有一點醉了,也不過弓下身用雙手捂住臉。單薄的背脊突出兩枚蝴蝶骨,微微顫抖。

像飛了好久的鳥,躲在無人知曉處,舔舐折翼的傷。袖口潦草挽起,雪白上臂露出大片彼岸花紋身。近看才曉得,是用印度海娜膏畫出的紋樣。沒有色彩,分明又觸目的黑。

彼岸花,葉開不見花,花開不見葉。象征著黃泉渡的淒絕愛情。

電話響了一遍又一遍,她終於接起來,一字一字低啞道:“藍紹綸,事到如今我也沒力氣再同你糾結什麼愛或不愛。他們欠的,我還。還不起,用命賠給你,夠不夠?”說完關掉手機,隨手扔進角落裏。

睫毛好似黑蝴蝶,撲兩下,又頹然靜止。

歡喜從來沒見過,有人可以哭得那麼慘烈又那麼平靜。踟躕了半晌,還是決定默默離開。

心裏莫名觸動,往後退時不小心撞翻了一把椅子,發出刺耳聲響。

突兀的動靜引來一束目光。連越從三米外的藤椅裏懶洋洋轉過臉,他也看見了甄真——和那個拎著兩杯特調前來搭訕的男子。

“Bonsoir。”(法語,你好。)別致的開場白,分明又是個黃皮膚黑發的中國人。

此人個子不高,襯衫領口內係一條手帕方巾。梳溜光背頭,細看臉上是帶了點妝容的,每處細節都打扮得很花心思,隻是略顯油膩。

甄真仍蜷在秋千裏不語不動,全當沒聽見。

男人並不氣餒,把手裏的酒放在她麵前,說:“它叫‘寒江雪’,特意為你調的。願你想念的人,此刻也正想你。”

盛在細長柯林杯裏的酒液通體雪白,冰塊裏還放了小燈泡,冷光瑩瑩。這是近來流行的夜光雞尾酒,看著炫目,喝起來未必。

甄真微微抬起眼,目光裏全是熄滅的餘燼。說:“可惜了,不適合我。”

男子聳肩,“那麼換一個——敬,愛恨扯平兩不相欠。”

真是別開生麵的祝酒辭。甄真眉心輕動,終於接過酒杯喝了一口。男人趁勢在她身邊坐下,“讓這麼美麗的女孩子一個人喝悶酒掉眼淚,是最大的犯罪。”

相熟的侍應生把一杯加冰威士忌放在連越麵前,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低聲說:“連公子,瞧見沒?有人砸你場子來了。這不是班門弄斧嘛,能忍?”

連越不置可否,食指輕叩桌麵,漫不經心問:“那家夥什麼人?”他今晚換了身黑風衣,寬寬鬆鬆一點花樣也無,融進夜色裏毫不引人注意。

侍應生撇撇嘴,不屑道:“旁邊威臣廣告的White胡,登徒子一個。裝什麼外賓呢,兜裏沒幾個錢,整天花蝴蝶一樣到處聊騷,變著花兒地把人灌醉了就帶走。才來了小半年,慘遭毒手的女孩子起碼六、七個。那女的你認識?”

連越喝一口威士忌,垂目冷道:“不認識。”

侍應生滿臉促狹:“長得挺漂亮哈,這年頭不化妝還能看的女的不多了。這就叫什麼,是白菜就別怨豬跟著。”

那邊廂,White正使出十八般武藝,卯足了勁要拱下這棵冷冰冰的高嶺白菜。連越轉過頭不去看他們,盯著手機裏的通訊錄劃來劃去,終於下決心撥了個號碼。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甄真已經醉得不省人事,被White半扶半抱地拖著往外走。她明顯是不願意的,奈何連站都站不穩,戰鬥力基本成渣,推搡看起來就像打情罵俏。

秒針還差半圈指向零點,仙德瑞拉即將失去她的水晶鞋。連越有點煩躁,把杯底剩下的一點酒仰頭飲盡。突然起身攔住他倆,用力把White推開,唇間冷冷迸出一個字:“滾。”

White冷不丁被推個踉蹌,憤而揪起連越的領口:“哪來的娘炮?你他媽有病啊!”

歡喜站在酒櫃後看完了全過程,忍不住就要去把這樁閑事管上一管,被醉醺醺的綠蘿死命拉住:“你冷靜一點,連越好歹是個男的……他既然出手了肯定會有辦法,再說他和那個甄真的事你也不清楚,先別瞎摻和。”

歡喜把連越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擔憂道:“看他那樣子,說是男的我姑且相信,真打起來怕是會吃虧。”

風姿綽約的連越確實不擅長用武力解決問題,隻會以德服人。

他掰開White的手,彎腰從地上撿起被拽掉的兩顆純銀紐扣,清清淡淡說:“酒吧有二十四小時攝像頭,在公共場所灌醉女性強行帶走,是非法控製人身自由,涉嫌誘奸。至於尋釁滋事,損毀他人財物麼——”

連越故意頓了頓,撥弄著手裏的紐扣,續道:“這件Hermes私人高定,手工限量版,售價二十七萬人民幣。具體怎麼個賠法,你可以和我的律師談。又或者,我親自去找威臣廣告的許總聊聊。許進安你應該認識,是你們部門的直屬上司,對吧?胡宏偉。哦還有,聽說你老婆馮韻在威臣做行政管理,我找她也行。”

這波操作精準地打在七寸上。White底細被摸個門兒清,頓時有點慌。強作鎮定說:“哥們兒別激動,我不知道你跟這妞認識……今晚這事兒吧其實,都是誤會……”

綠蘿叼著手指讚歎:“我頭回覺得,仗勢欺人也能這麼帥。活脫脫的正義版高衙內啊!你說他那件衣服,穿了能延年益壽不?”

歡喜也表示服氣:“這就是金錢的魅力。”想了想,又說,“能不能延年益壽我不清楚,但在增加男子氣概這方麵明顯沒什麼作用。好就好在,幸虧現在不是冷兵器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