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八折戲摁下了火花的開關(1 / 3)

第19章 十八折戲摁下了火花的開關

半夜掛完急診,甄真的情況已經嚴重到需要注射嗎啡止痛。

小護士給打完針,忍不住對連越斥了一句,“你女朋友可真能扛啊,連哼都沒哼一聲。你也是,這麼晚才把人送來,再拖下去要出大事曉得伐!”

連越百口莫辯,偷摸瞥一眼甄真,她緊閉著眼也不知聽到沒有,隻有睫毛輕顫了幾下。

連醫生也說,甄真這次犯病是冰凍三尺的結果,要注意不能刺激病人情緒,所有檢查完成前,千萬不能讓她再陷入昏睡。

醫院四壁慘白,到處都漂浮著消毒水刺鼻的氣味。等化驗結果的時候,甄真蜷在診療床上一動不動,整個人縮成小小的一團。

見慣她平素雷厲風行獨當一麵的模樣,訓起人來更是毫不留情麵。像一把出鞘的劍,還沒靠近就能感覺到劍氣嗡鳴。此刻看甄真病得半死不活,孤單脆弱如嬰孩,才想起來她畢竟是個女孩子。背井離鄉在上海打拚,工作繁忙無親無故,身體不舒服也隻能硬扛,終於拖得這麼嚴重。

湊近了看,才發現她把下唇全咬破了。血跡凝固成痂,一種烏沉沉的紫色,襯得臉色異常青灰。連越很難想象,要靠嗎啡才能止住的疼痛究竟有多強烈,她是怎麼做寧可到把嘴唇咬得血糊糊也不叫一聲。這種程度的忍耐力,別說女人,大多數男人怕是也頂不住。

也許她早已習慣了凡事靠自己,知道依賴和抱怨沒有用,所以再大的痛苦都咬牙經受。

“牛脾氣,又臭又硬。”他嘀咕一聲,掏出隨身帶的濕紙巾,想替她拭掉斑駁血漬。

動作很輕,還是弄疼了她。甄真連眼睛都沒力氣睜開,不耐煩地把臉轉過一旁。

他歎一口氣,繞到病床另一側,用食指戳她的臉蛋,“醫生說你現在不能睡覺。”

沒有回應,又踟躕著推了推她的肩膀,“醒醒啊喂,再睡下去醒不過來了怎麼辦?”

甄真微微縮了下,斷續道:“我很累。想睡一會兒……就一小會兒,不會死的。”

“那不行,多大的人了不知道遵醫囑?想睡就睡,醫院你家開的啊!哎,你不是最喜歡和我吵架嗎,正好我今晚有時間,這麼好的機會,錯過了多可惜?要不這樣,我先讓你三句。”

嘴上不饒人,手裏還是一刻沒閑著,把枕頭墊高好讓她躺得舒服些。外表越堅強的人,一旦流露些許脆弱,更容易讓人覺得可憐。連越畢竟是個心軟的人,不能跟病號計較,他倆的恩怨隻得暫且放到一邊。

“三句都不行?五句不能再多了。過了這村沒這店啊,還是我優點太多,你一下子找不到從哪裏罵起?沒關係,要實在罵不出口,用誇的也行。”

為了讓她保持清醒,連越抄著兜在床前轉來轉去,各種沒話找話。甄真不勝其擾,隻恨自己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否則早就爬起來把他一腳踹出門。

“比如順便感謝一下我大晚上見義勇為,湧泉之恩無以為報什麼什麼的……”

她氣息奄奄地瞪他,“……你好吵。”

“你是說舌燦蓮花?呃——這也勉強算個優點吧,繼續誇。”

甄真勉力撐起半邊身子,一下子用力過猛,不免吃痛呻吟,又重重跌回床上。他彎腰打量她,“很疼嗎?”

其實問也是白問。她嘶嘶地吸氣,渾身都戰栗起來,卻逞強說不疼,還費勁地朝他翻了個白眼,“世上怎麼會有……像你這麼厚顏無恥的人?”

見她還鬥得動嘴,連越多少安心了些,重新替她蓋上被褥。手指不小心碰到臉頰的一小片皮膚,因為發燒的緣故,有點燙。

甄真沒說話,昏沉沉閉上眼睛假寐。仿佛跑了很遠的路,突然氣力不支摔倒了,就勢躺在地上再也不想起來。從小到大,總是處處不甘人後,實在很疲累。就像一隻醜小鴨,水麵上看起來悠閑自在,水下的雙掌卻在拚了命地不停劃水。

連越很會照顧人,一舉一動都仔細妥帖。微微蹙著眉,一雙眸子在刺目的燈光下沉靜柔和,看起來似乎也不像平常那麼討厭。她覺得自己可能孤單太久了。不管心裏的目標多遠大,背著那麼沉重的包袱隻身行路,終究需要一些溫暖和關懷。

而關鍵時刻施以援手的,居然是連越,真諷刺。

那天晚上,甄真的電話每隔幾分鍾就響個不停。她條件反射地要跳下來摸手機,全然忘了自己重病在身,手背上還留著輸液針頭。

連越眼疾手快從她包裏翻出手機,把來電全給按掉,直接關機,然後命令她回床上休息,“地球沒你就不轉了?真耽誤了什麼公事,責任我擔。”

點滴掛完大半瓶,甄真略緩過來些。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說:“你不明白……”

他吊一下嘴角,眼睛裏沒有半分笑意,“明白什麼?工作重要還是命重要?進了醫院還由著性子折騰,我看你是活膩歪了,聰明麵孔笨肚腸!”

話是說得有點重,心裏卻捺不住一絲暗搓搓的痛快。要不是趕上這攤子事,哪有機會這麼名正言順地當麵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