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搖搖頭:“你可以出去,我走不了的。他不肯。”
“那這算不算非法拘禁啊?還有沒有王法了!我……我去找連越幫忙?或者用我的手機報警呢?”
“先別說這個了……”歡喜打起精神,“連越他們還好嗎?有沒有問我什麼時候回來?”
第二天是周末,綠蘿索性在山莊住下,就睡在歡喜房裏,說了許多寬慰勸解的話,再看到沈望,自然沒什麼好臉色。
他手底下的人辦事很有效率,已經把被挖走的海桐找到。三年生的樹苗,也就小孩胳膊那麼粗,重新種下也不知能不能活。
次日仍是陰天,歡喜在廊下看幾個花匠在窗前小心地培土,還給樹苗掛上了營養液,嗬護得尤為精心。
沈望不喜歡笨手笨腳的人,傭人如果把壁爐上的瓷器碰出裂紋,肯定會受到責罰。幹脆砸碎了反而沒關係,馬上換新的,一定要井井有條。愛上這麼個鐵石心腸的人,何其不幸。
“那你有沒有想過……原諒他?”
綠蘿眨著眼端詳她的表情,暗暗地想,如果歡喜不願意,她就是豁出命也要保護她,最起碼,先把人帶出樊籠。可她需要知道歡喜的真實想法,他們畢竟是有感情的。決裂說起來容易,就怕舍不下。
歡喜心頭一片茫然,苦笑道:“他像是需要原諒的人?”
“沈望是不是覺得,你一天不肯原諒他就一天不放你走?!”她苦惱地撓耳朵,“這人腦回路究竟怎麼長的,霸道是真霸道,麻煩的是,總裁也是真總裁……我意思是,要不要假裝服個軟,你先哄哄他,走了再說?公司現在挺亂的,那個孫維光後麵又帶著人來了一次……反正,連越狀態也好不到哪去。我們都在等你回來。”
“我已經答應他,今天晚上一起吃飯,你也來吧。”
綠蘿懵了半天才回過神,想歡喜或許已經有所打算,說:“我就不去了,你們好好談談。我怕我一個沒忍住,指著他鼻子罵。”
天黑得早,沈望提前了十五分鍾在秋獮居等她。歡喜換掉病號服,臉上的瘀痕已經褪得差不多了,氣色也逐漸恢複,隻是神情冷淡陌生。
屋簷的每個角上都掛著獸首銅鈴,晚秋的風吹過,銅鈴晃得厲害,聲音卻一絲也傳不進來。
沈望站起來親自替她拉開椅子,心裏是前所未有的忐忑。她肯主動約他共進晚餐,是不是意味著氣已經消了,最起碼有所轉圜?他當然希望一切能朝好的方麵發展,最不願承認的是,心底也知道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兩人沉默對坐,菜一道一道擺上來。他不動筷子,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徘徊,歡喜偶爾從朵頤裏抬起頭,發現那神色裏閃過欲言又止的悲傷。她心口刺痛一下,繼續垂下眼睛喝鬆茸雞湯。
她好像就是專程來吃飯的,胃口特別好,每樣菜都嚐了嚐,全當他不存在。吃飽喝足以後有了力氣,才開始說話。
“你關得了我十天八天,關不了我十年八年。沈望,我不是你馴的鷹,白天黑夜熬著就一定能俯首帖耳。”
“我從來沒這麼想過。”他撐住額頭,苦惱得不知該如何繼續。本意並不是如此的,隻能怪自己失策,讓事情向完全無法控製的方向發展,更不知道接下來將怎樣。他的運籌帷幄,心深似海,完全失去作用。感情和理智是矛盾的對立麵,從愛上她的那刻起,注定一敗塗地。
出事的這些天,沈望消瘦得比歡喜這個病人還要厲害。低垂的眼睫下鋪開一層暈,憔悴時淡去幾分銳氣。臉色蒼白中泛出青灰,不複往日神采。俊美的輪廓在燈影下朦朦朧朧,依舊風姿綽綽。奶奶說沈家出美人,無論男女都生得好相貌,在沈家兄妹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印證。歡喜調過臉,沒興趣欣賞他惑人的皮相。
“我現在分不清你的話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她狠下心,接著說:“論心機手段,我這點斤兩在你麵前壓根不夠看的。你不是商人嗎?那我們就用商人的方式來解決,我要和你做個交易。”
這確實很出乎意料。沈望琢磨了三秒才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遲疑地重複:“交易?”
“對啊。我們之間除了這個,難道還有別的?”
歡喜性子果敢,做出選擇輕易不會更改,下定決心要斬斷和他之間最後一點牽扯。她心裏的怨恨難以撫平,就算這次忍不住原諒了他,難保這樣的衝突以後不會再次發生,對兩人都是折磨,太辛苦。
“放心,我不要你的錢,不然直接去找沈妙吉不是更好。”
話裏句句帶刺,他也隻能受著。她要的是錢倒好了,沈望頹敗地想,偏是情債最難償。
半晌,鄭重地答:“我還能再為你做什麼,你說,我會辦到。”
他是個驕傲入骨的人,此刻卻把姿態放得這樣低。是他虧欠了她,揮霍了她一而再的信任和滿腔柔情。歡喜看著他翳翳的眉眼,也覺得心酸,可是還能怎麼辦。錯過這個機會,以後隻會更糟。世上有很多事就是普通人無能為力的,不是虧欠就會有所償還,不是作惡就必有果報……她已經知道了,這一課上得很慘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