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麵上神情安靜祥和,就像是睡著了。
……
未時中刻,溫榮在李晟唇上輕輕落下一吻,又端詳了李晟一會兒,才滿臉笑意地揭開薄錦衾,起身由綠佩伺候著更衣。
聽到聲響,碧荷打簾子輕步走進來,悄聲道,“主子,溫大郎和鄭大娘子到了,在院門處的閽室候著呢。”
原來溫景軒和鄭大娘子午時末刻就到了,知曉溫榮還在歇息,怎麼都不肯小廝過來傳話吵醒溫榮,隻安安靜靜地在閽室等著。
溫榮趕忙說道,“快請他們進來,碧荷記得去花廳準備茶點。”
碧荷連連點頭,一臉緊張的輕手輕腳退下。
自從李晟昏迷不醒,所有人靠近李晟,聲音動作都會不自覺放輕。但除了溫榮,溫榮隻在午休和夜裏,會細聲細氣地與李晟說悄悄話,其他時間一切如常,偶爾還會大呼小叫一番。
溫榮在花廳見的軒郎和鄭大娘子。
鄭大娘一看到溫榮就要跪下,被溫榮和軒郎一起攔住。溫景軒尷尬地說道,“榮娘雖貴為王妃,可也是我妹妹,箏娘行此大禮不合規矩。”
溫榮頜首笑道,“可不是,我隻幫了些小忙,鄭大娘行大禮就是見外了,更何況該說謝謝的是我,若非鄭大娘子,晟郎、軒郎他們怎還有命回來。”
軒郎回京後有與溫榮說起深陷雪山一事,是鄭大娘子帶兵馬進山找到了他們,又將他們救下急送回兵營療傷的。
至於鄭大娘子為何知道他們下落,軒郎也支支吾吾說不明白。
鄭大娘知溫榮是最不在意虛禮,並且行善不求報答之人。既然溫榮已開口,縱是於她有天大恩德,她也不能再勉強答謝。
三人圍茶案坐下,溫景軒詢問了李晟情況,大家知曉李晟還未醒來時,花廳一時陷入靜默。
半晌,溫景軒才想起來出門前祖母、阿娘吩咐他帶的名貴補藥。軒郎將補藥交給溫榮,歎了一口氣,“哎,其實就是雪蓮老參罷了,但祖母將這些藥材放在佛前貢了許久……”
溫榮接過匣子,歡喜地說道,“祖母有心了,想來晟郎吃了這些補藥,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送完東西,溫景軒和鄭大娘子又不知該說什麼了,這般境況,他們細問不是寬慰也不是,深怕一不慎就觸到溫榮傷心處。
為了打破沉悶氣氛,溫榮直接向鄭大娘子詢問,詢問她是如何在雪山中找到失蹤兵士的。
鄭大娘子一眼認真,“能尋到王爺他們,還是托的王妃福……”
溫榮本以為鄭大娘子在說客氣話,聽下去才知曉尋到人的真不是鄭大娘子,而是她贈於鄭大娘子的那匹白蹄烏。
原先白蹄烏和李晟的皎雪驄是做一處喂養的,兩匹名馬極具靈性,一處喂養久了,倒像似兄弟一般。白蹄烏到了雪山中,敏銳地感覺到皎雪驄在何處,就這麼帶了人一步一步地尋了過去。
溫榮神情恍惚,贈馬是她的一念之間。
溫榮長舒口氣,還好她非吝嗇之人……否則晟郎、哥哥,都回不來了,真可謂冥冥中自有天注定。
鄭大娘子愧疚地說道,“若能再早些尋到王爺就好了……”
三人又說了會話,溫景軒知曉溫榮一心掛著李晟,也不敢久擾,隻請求隔簾子看一看王爺,以期安心。
溫榮無二話,帶著溫景軒和鄭大娘子到廂房外間。
寶石簾子微微搖晃,床榻上再熟悉不過的郎君一動不動。
內廂很是靜謐,隻幾許陽光透進去落在溫榮繪的《寒梅》圖上。
溫景軒壓低了聲音,“記得榮娘做女兒時畫得最好是牡丹……現在看到這寒梅,一枝能醉萬千牡丹,寒梅像你,又像晟郎。”
溫榮垂首輕笑不語。
送軒郎和鄭大娘子離開時,溫榮趁著鄭大娘不注意,小心問了軒郎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鄭大娘已被封為從三品將軍,怎可能到溫府做妾。可陳歆娘是下了聘的,從無過錯,怎能辜負。
軒郎寵溺地看著溫榮笑道,“我都這麼大了,可還要妹妹操心,實是慚愧。榮娘放心,我早已經想好,府裏也說好了的,明年開春我便迎娶陳家娘子,至於箏娘,從此就是知交,如此誰都不負。”
溫景軒笑帶苦澀,但他也別無選擇。
溫榮不打算再多過問和幹涉,隻像小時候那般,牽住哥哥的手,又重重地捏了捏,不知為何,這般一捏,兄妹兩都能安心。
……
夏去秋來,今年第一場霜降。
一大早溫榮從暖暖被窩裏探出個腦袋,又趕忙縮回去,摟著晟郎打了幾個哆嗦,好不容易掙紮起來了,溫榮顧不上用早膳,忙著將李晟深秋的厚實袍服整出來。
許是忽然降溫的緣故,在溫榮轉身出廂房的一瞬,李晟不慎露在錦衾外的修長手指,微微瑟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