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交鋒(2 / 2)

“咱可不能長久地跟她睡一塊兒,明天就得想法把她打發了。”白幽鸞說,轉著腦筋想主意。阮富貴過一天是一天,沒想那麼深遠,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第二天清晨,一家人在大廳裏用早餐。飲食之精美,白幽鸞連連讚好。阮大鶴笑眯眯地,這話他愛聽。他本是一個鄉巴佬,隻曉得肉好吃,剛發跡的時候,天天端著一盆盆肉大嚼。後來應酬多了,出去赴了幾次宴,可算見識了些真正的美食,一些商場上的朋友又給他薦了幾個廚子,一日數餐,把他的舌頭養得刁鑽辨味了。

恬婦卻還是他原先的那水平,嫌肉絲魚羹不過癮,要整隻的雞魚吃,一邊往嘴裏塞一邊不住地說:“這條舌頭,得用油滋養才管用呀。”

她一邊這樣說,一邊悄悄地看阮大鶴,兩人心照不宣地一笑。

白幽鸞嫌她,凡她碰過的菜,便不再動筷子。她拿起湯匙,剛想舀一碗桌子正中擺的雞蛋粥,卻被恬婦搶先一招,端起粥盆,咕嘟咕嘟地喝了起來。

“你算個什麼東西,沒規沒矩的!這粥,富貴姐姐還沒喝呢,就輪到你?”白幽鸞摔箸起身,教訓道。她原來家裏用仆人,主仆界限分明,不準越禮,今見恬婦不僅與她們同桌進餐,而且搶食奪湯,心中大為不忿。

“算了,妹妹,算了。”阮富貴急忙扯她衣擺要她息怒,“橫豎我不愛喝雞蛋粥,妹妹喜歡,再讓廚房做些就是了。”

白幽鸞隻得不再計較。

阮大鶴就在一旁悠悠地吃著,裝什麼也沒看見,心裏可樂開了花,悄悄地衝恬婦豎指鼓勵。

這樣一連連十幾天,恬婦故意處處跟白幽鸞作對,白幽鸞雖不懼她,但實在厭惡她的肮髒不雅,她本來脾氣暴躁,被恬婦磨得失去了耐心,而阮富貴又一味忍氣吞聲,令她十分苦惱。她忽然明白,恬婦之所以這麼囂張放肆,全是阮大鶴的主意。

這晚阮大鶴正在他的歸舞園裏擺了一桌果品賞月,白幽鸞衝進來,指著他問:“阮葆兒,我住在這兒礙你什麼事了?”

阮大鶴聽她叫起自己從前的名字,心中居然一顫,有一種錯覺竟誤以為自己又回到了清貧時,環顧自周美景華閣,身上的錦秀衣裳及侍奉小廝們的恭敬儀態,確認自己的現狀,底氣十足地叉腰大罵:“齊優徜這□□——”

“不許你侮辱我娘!”白幽鸞真的動怒,二人吵了起來。一個是出身鄉野半生貧寒的暴發戶,一個是厚臉皮、少教養性子野的年輕姑娘,倆人什麼汙言穢語都用上了,阮富貴聞迅趕來,勸止不了,聽得麵紅耳赤,幾欲流淚。到最後,吵架的兩人臉紅脖子粗,氣喘籲籲地怒視對方。

阮富貴這才插上話,哀求道:“爹,妹妹,你們就別吵了。”

阮大鶴哼了一聲,朝地下啐了一口。

白幽鸞寄食人家,到底理虧,對阮富貴說:“姐姐,貴府我是住不下去了。反正現在我也是沒爹沒娘的人,也無所牽掛,我在腴城玩幾天,就到別處去。等有了空兒,我回來看你。”

她說完,也不看阮大鶴一眼,就朝外走去。

“妹妹!”阮富貴叫喊著追去,阮大喝厲聲喝止:“不許追!”

“爹——”阮富貴便不敢動彈,淚光盈盈。

阮大鶴故作未見,對趕過來的恬婦說:“把小姐領回房裏,她該睡了!”

恬婦不由分說地把阮富貴架回房裏,扒衣裳推到床上。

阮富貴躺在床上,無聲流淚。她二十年的生命裏,一直無知無覺地活著,還沒有這樣難過過。恬婦卻興致很好,一直在外間嗑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