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裏,一定是有了另外的女人。否則,他的眼神便不會是這樣——此刻他躺在草地上,深深的大眼睛望著天空,裏麵根本沒有她的影子。他的氣息已漸漸平複,卻仍舊急促而有力,仿佛有點兒喘不過氣似的。
焦若睛挪到一旁,靜靜地坐下,抱著膝,看馬兒跑於遠處,揚首從寶舌樹上扯下一串果實,大咀大嚼,紅紅紫紫的汁液順著嘴角流下,滴到碧綠的青草上。這時寶舌果還沒有長成可供食用的肉質,還隻是普通的水果。要等到了深秋,把它們從樹上采下,風幹,才變成人的舌頭那樣。
雲璀猛地躍起,從背後攬住她,扳過她的頭,熱切地吻住她的唇。
焦若睛被他壓在身子底下,拚命地掙紮,呼喊,美麗透澈的大眼睛中充滿不解。
“阿睛,……我,我愛你!”他壓在她身上,說了一句,渙散的眼神凝聚,第一次注視著她的眼睛,飽含著她熟悉的深情和癡迷,並夾有一絲痛苦。
“我也是……”
焦若睛第一次用坦白的言語回應他,“我是你的。”
“我愛你,我永遠愛你……隻愛你一個。”
雲璀的眼神忽然又散亂了,他發著誓,卻更像是某種對自我的約束。他的目光從與她的對視中移開了,似在掩藏什麼。
他心中充滿了矛盾和痛苦。焦若睛,他從小就愛慕並發誓一生對其專一的女子;那麼多年了,他們長大,出落成無論外形、教養、身份、才能都佼佼的男女,他遇見過多少美麗女子,從沒有被擾亂過心神。可是,在腴城與那個女子的一麵之緣,竟給他的情緒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再也不能忘記她!他時時刻刻想著她,那張臉像輕柔縹緲的姣好雲朵一般在他眼前飄來飄去。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讓他如此渴望得到,像精力旺盛的禽獸渴望發泄,像將軍渴望戰爭。
他想起從前珖弟說的話。那時,他和焦若睛的戀情剛剛公布,正兩相親熱,他發誓一生將她放在心裏最重要的位置。可是,雲珖,向來比他冷定深謀的胞弟卻說:“大哥,你過早地就把最珍貴的愛放到一個女人身上,可是,未必長久。”
如今,他才二十六歲,餘生漫長,他隱隱感到他不可能就這樣與焦若睛波瀾不驚地共渡接下來的幾十年時光。他可以娶她,現在就可以,絲毫不悔。可是,那樣的生活多乏味!
那個腴城女子給他多年局限的愛情生活打開了一扇窗口,他開始有意地注意女人。他這才明白,多年來他對女人毫不動心,並不是因為出於對焦若睛,對已有愛情的忠誠,而是他根本就不懂得欣賞女人的美。從腴城回來的這些天裏,他學會了觀察女人,各式各樣的,去捕捉她們獨有的神韻風姿,他也玩弄過不少女人,體驗到了放蕩的樂趣。
可是,誰都無法令他完全滿足。那個腴城女子,溫婉,純淨,羞怯,不諳人事。他忘不了她,有一天,她也會被一個男人占有嗎?想到此,他滿心嫉妒。
好在,對她的想念並沒有泯滅他的理智。他知道他對焦若睛負有責任。他的良知也從未想過要推卸這種責任。
所以他才感到痛苦。
“王子,您是怎麼了?”
焦若睛終於按捺不住,問。
他沒有回答,背朝著她,不知有無聽進去她的話。
“無論發生了什麼事,無論您心裏有什麼打算……請您告訴我。我一定……體諒您。”她說。
“不,”雲璀轉過頭來,眼神已經恢複了鎮靜自持,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又是那個彬彬有禮、修養良好的貴公子。他溫柔地攬住焦若睛:“什麼事也沒有。我愛你。”
她閉上眼睛,靠在她肩頭,他呼吸勻淨,渾身散發出明朗暖人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