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疼,惡心。
滿麵的脂粉,一身的酒氣。
又去廁所吐了吐,倒回床上的我被裙子裹得透不過氣,胡亂去蹬腳上的一雙高跟鞋。
蹬了幾蹬……蹬不下去。
我聽見自己古古怪怪的笑了幾聲。
脫不下來便這麼睡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明天酒醒了,就好了。
壁上那一隻水晶燈幻化出一些模糊不清的光影。
我心裏沒什麼特別的感覺,隻覺得有點冷,像破了個洞,寒風瑟瑟。
其實破了個洞也沒什麼,沒心沒肺總比撕心裂肺強上太多。後者我幾年前經曆又經曆,果真是心肺碎成了片片,好幾次差點沒死過去。
現在想想,幼稚的可笑,禍害別人禍害自己。
二十七了。
年紀大了,便禁不起這麼傷春悲秋的折騰。那時候的敏感脆弱懵懂柔軟都被磨成了生硬的繭,再碰上什麼,能有點神經末梢的觸覺就已不錯。我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畢竟,做這行,有時候拚得就是誰比誰麻木些。
手機在響,我埋怨了一聲,欠出半個身子在床下的包裏翻翻找找,一個不留神,整個人便翻了下去。額頭磕在床腳上,有點疼,我一手揉了揉,一手終於從包裏翻出手機接通。
“……怎麼?”
林立翔,我勞苦功高的經紀人。
就是他今晚拉我應酬,再送我回了家。
曾幾何時,我很反感這樣的應酬。
後來我才明白,那是因為那時候的我有著潔身自好的本錢。沒錯,潔身自好並不是什麼偉大情操,它需要強大的背景和資本予以支撐。那樣的資本我曾經有過,可已經失去了很久。
所以,如果我還想在這個圈子裏混下去,應酬總不可免。
隻是即便想通了,最初做起來總有些不自在。可後來習慣了,也覺得沒什麼。不過是吃飯談天,被灌上幾杯酒,再大不了的,便是摸手撫腰掐掐屁股。隻要他們不太過分,被揩點油就當是被狗舔了,不痛不癢,於我無礙。
而立翔之所以會打電話來,隻因為今晚這個應酬對象酒品太次,有點過分。
“我剛到家,你還好吧?”
他這是在關懷我麼?
那人惡名昭著在外,若不是他堅持,我也不會去。
我腦子轉了轉,立時覺得自己有點無理取鬧。
立翔要我去還不是為我好,再怎麼,這個case總是拿下來了。
我撩起裙擺,將大腿上一片錯亂指痕看了看,輕一哂,“能有什麼事。”
“胃呢?不難受吧?”
經他這一提,我摸了摸自己的胃。
我覺得我這胃也像我似得,置諸死地才能後生。
自那次被灌了五瓶白蘭地去洗了胃後,我的胃便堅強的猶如石頭,不饑不飽也不知道疼。
“都沒事。”我草草應他,心裏盤算著另一件事,“【灰瞳】的男主角……你覺得有沒有可能給阿威個機會?”
“方天後爭取也不是沒希望,可誰知道他領不領你的情。”
立翔的話有點酸。
這酸隻因為他總覺得我為阿威考慮的太多了點。
他總嫌他胸無大誌,自詡清高,被公司冷凍了也不上心,倒是每天樂嗬著酒吧駐唱,最近還跟著高明權哄起什麼曲高和寡的舞台劇,費時費力還沒人氣。
話雖如此,隻是阿威不上心,我總該為他操操心的。
畢竟在這圈子裏還有個真心為你哭為你笑的朋友太難,我雖然神經有點麻木,可我不缺心眼,誰真心待我好,我比誰都明白。
說起來,我和阿威算是同時出道,這麼多年,我變了不少,他卻依舊故我。
不同於立翔的不齒,我其實十分羨慕他。
有才情又能堅持自我,是一種可貴的品德。
他如今被動些,不過是不會為自己籌劃。既然如此,我幫他一把,理所應當。
“你也說,我好歹混了個天後做做,怎麼就不能爭取一下?”我歪在地上,捂了捂自己發痛的頭,“這事你得上心,有什麼要我來做的,告訴我。”
我混混沌沌的說了,然後立翔好像又嘮叨了什麼,不過我沒再聽下去。
隻覺得頭痛,還有點耳鳴,整個腦袋被酒精泡的難受。
我暈暈的沒了意識,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我發現自己懷裏抱著的是床腿。
有涼風順著心裏那個洞吹過去,莫名的,感覺並不好。
我坐起身子,拉開連衣裙背後的拉鏈,再一一解開鞋帶將鞋脫了。
洗了個澡出來,我心情好了些,摸出手機看到一個來自阿威的未接來電。
他給我發了條短訊,邀我晚上去19號酒館,說是今晚有他駐唱。
‘到時見。’
我給他回了三個字,便縮上床又補了補覺,一覺睡得懵懵懂懂,再醒來時候已經不早,我揉了揉腦袋,好歹宿醉退了,便隨意拿了條棉質裙子穿上,出門赴約。
我進門的時候阿威正在小台抱著吉他唱歌。
他看見我,對我擠眉弄眼的笑笑,大喇喇刷出的幾個和弦引來幾人側目。
我並不太在意,自顧自在吧台上尋了個舒服的位置,看他那綿綿情深的演繹,向我投來的目光裏還果真饞了幾許癡戀。
我下意識別了眼,眼前,是席老板為我推來的一杯雞尾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