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的話一落,落在越芝身上的目光更是精彩了。
細細密密地響起一片嗡嗡嗡的議論聲,越芝隻覺得腦仁抽抽地疼。
她剛到這裏,根本不認得誰是誰。眼前這所謂的大伯娘嘴皮子一張一合,越芝隻覺得頭更痛了。
來的路上周嬤嬤就對她千叮嚀萬囑咐,生怕她再說出、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來。也虧得周嬤嬤一番說辭,她才曉得了這原主做下的好事!
可饒是她再不熟悉情形,她也知道,在這地方,孝字當頭。而眼前這婦人看似關心她,可隻要她順著她的話開口道了歉,那一頂不孝的帽子那可是扣得瓷實!
她不能接這話。
眾人的目光亮晶晶的。
誰不知道二房的三小姐是個比天嬌貴的?
二老爺子嗣艱難,人到中年才得了這麼一個閨女,自然是如珠如寶地捧著,而這三小姐身子向來又不好,這二房自然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二老爺那樣的一個人,可在三小姐麵前喘口氣都怕把三小姐給嚇著了。就算後來二老爺又喜得麟兒,對三小姐的喜愛,那亦是有增無減的!
潑天的一份寵愛,多少雙眼睛盯著呢!
這三小姐亦是被寵得無法無邊了,所以才敢在那檔口說出那樣的話來。
若是二老爺的話三小姐或許還會聽兩句,可如今二老爺沒了,就算對方是二夫人,可若想讓三小姐在眾目睽睽之下道歉,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話。
不少人都伸長了脖子等著看三小姐如何耍小姐脾氣,當著父親的遺體前大發雷霆,如何撇下母親和幼弟甩手而去。
大夫人眼底也有著令人不易察覺的笑意。
她等這一天,可是許久了。
二夫人周氏見大夫人給女兒下套,又驚又怒,一雙眼睛紅得能滴出血來。
越芝再不爭氣,到底還是她女兒。如今二老爺剛走,大房就如此咄咄逼人,一刻都等不及了,當著亡人的麵就將想將越芝扣死。
一個未出閣的小姐背上了大不孝的名頭,哪裏還有未來?
可想想早前越芝說的那些話,周氏眼裏又抑製不住地流露出失望。
越芝早就看見了榻前一大一小的兩抹白色身影,雖然這滿堂都是人、即使周氏一身縞素,可那身氣度卻是不容忽略。
越芝心裏就有了底,一直留意著那邊,這麼一來,剛好迎上了周氏失望的眼神。
莫名的,越芝隻覺得胸口一窒,眼底仿佛藏了洋蔥,眼淚嘩嘩地就湧了出來。
“娘。”
越芝嘴一張,不受控製地喊了出來,她哭腔的聲音在大堂裏顯得尤為的蒼涼。
周氏到底是個心疼女兒的,見女兒淚眼朦朧,周氏再也忍不住了,朝她招了招手,越芝踉蹌地跑了過去。
周氏一手抱住她,一手攬著幼兒,娘兒三在二老爺冰涼的屍體旁哭成了一團,無不令人悲戚。
對於自己所作出的反應,越芝暗驚不已。
可就在剛才的瞬間,越芝隻覺得身體似是被別人控製了一般,一幕一幕的畫麵洶湧而出,如潮水般襲麵,越芝反應不及,瞬間便被淹沒了。
湧出了記憶,再看見榻上那覆了厚厚白布的身體,越芝隻覺得眼前一黑,便倒地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