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陳設頗為老舊,但是沒有灰塵,像是有人經常過來,最裏麵擺放著一張供桌,桌子上放有一方漆黑的小鼎,正幽幽往外冒著青煙。
桌前擺放著一個蒲團,蒲團上背對著門跪著一個佝僂的人。
聽到門口的動靜,那人沒回頭,低低說了一句:“你來了啊。”
白驚憶走上前,泛著寒光的長劍搭在那人的脖子上,他問:“是你自己動手,還是我來?”
那人沉默片刻,將長劍移開,他轉過頭,露出一張幹癟又扭曲的臉,“讓小老兒自己來吧。”
白墨生看著這人怪異的麵容,“他是…”
“劉尚書。”
“啊?”白墨生訝異道:“他怎麼變成這樣了?”
白驚憶的目光掃過劉尚書遍布著褶皺與黑色紋絡的臉,眼神涼薄,“他在尚書府底下布下了禁陣,不過陣眼被我破壞,所以被陣法反噬了。”
劉尚書看到白驚憶自說自話的模樣也不奇怪,他從袖袍裏拿出一把尖利匕首,搖搖頭,“小老兒千算萬算,真是沒算到你這個變數,棋差一招,滿盤皆輸啊。”
“不過…”他猛地抬起頭,渾濁雙眼射出一道犀利視線,“白先生,小老兒奉勸你一句,你要小心國…”
他的話猛地一頓,表情忽得驚恐起來,握著匕首的那隻手不受控地抬起,在還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狠狠插進心髒。
白驚憶迅速上前,但劉尚書已經斷氣,回天乏術。
*
庭院中燎起熊熊大火,與初升的朝陽一同燃燒。
通天火光中隱約可見那間埋葬了數人的庭院,與那開滿灼目紅梅的花樹。
“猶餘雪霜態,未肯十分紅。”
薛卿鴻雙手抱臂,文鄒鄒得拽了一句,說完又搖搖頭,“可惜了這一樹繁花,可惜了這幾位年華正好的女子啊。”
白墨生看著眼前這一幕,也頗為感慨。
縷縷西風蕩漾,恍惚間,那棵黑焦了的紅梅樹似乎又徐徐綻放數朵花蕾。
不同於先前那近乎壓迫的堆疊,稀疏幾枝,透著綠芽,含苞紅顏,頂立白雪,冰晶玉潔,姿態較之先前更盛,這才是文人騷客筆下所讚頌的高潔之花,堅毅之花。
樹下還站著幾位美貌婦人,她們身著大紅嫁衣,抱著幼子,緩緩向他們這個方向彎腰敬拜,而後邁著細碎的步子,慢慢消失在火海。
白墨生眼眸微動,笑意清淺。
希望你們在來世,能遇見屬於你們的良人。
感慨完,白墨生飄到白驚憶身邊,難得跟他開了個玩笑,“這次的梅花好看嗎?”
白驚憶很輕地眨著眼,“很美。”
白墨生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的表情,眉心一跳。
“你可別給我折,這花背了這麼多條人命,太沉重了,我可受不起。”
白驚憶眼底流露出一絲遺憾,而後道:
“那我再另尋一株更好的,我會把第一枝花折下來,送給夫君。”
白墨生一怔,又是無奈又是好笑。
“娘子這是跟誰學的?整日摘花折草,可不討人喜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