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離很高,他這一站,居然比周圍人高出來半個頭。
他這一站,目光便越過層層圍起來的人,與隔間對麵,撐著膝蓋彎腰靠牆的那個青年對上視線。
那張臉闖入眼簾的瞬間,薑離的身體像是被一顆高速飛行的子彈狙中,大腦有幾秒鍾空白。
空白過後,那些痛不欲生的回憶便從傷口中噴呲而出,他的屍體緩緩倒下,被漆黑的浪潮帶走,然後在名為“苦難”的深海中沉浮。
薑離茫然地與青年對視,思緒一片紊亂。
為什麼呢?
他不是死了嗎?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他現在為什麼是這副表情?
他在哭什麼呢?
想著想著,薑離突然站起身,大步青年走去。
隨著距離的拉近,他嗅到了青年身上的味道,幹淨到一絲不染,甚至帶著淡淡的蘋果香。
察覺薑離的動作,青年不自覺往後躲,但身後是牆,避無可避,於是他隻能使勁把自己往牆上貼,然後露出畏懼的表情。
薑離沉默地回望對方。
似乎因為哭過的原因,他的眼角很紅,像極了自己死時傍晚的滿天霞雲,漂亮到無法用語言描述。
薑離打量著青年稚氣未脫的臉,被打濕的額發下一雙狹長陰翳的眼睛,泛著某種奇異光澤。
“你…”,青年瑟縮一下,與薑離對上視線一瞬,又很快低下頭,聲音“薑離,你怎麼了?”
對方的聲音把薑離從浮沉中拉扯回來,他定定看了青年兩眼,突然暴力地扯了一下自己的頭發。
感覺到頭皮上神經末梢傳來的刺痛,薑離的臉上出現了一個奇異的笑。用笑定義並不準確,因為他的臉一直在抽搐。
對方似乎被薑離的變臉嚇到了,不自覺往旁邊退了退,“薑離你…”
薑離平靜環視四周。
幾乎沒人看得清他怎麼出手。
太快了。
剛剛還被壓著打的人,現在卻像是被邪靈附身一般,步履穩健地穿梭在紮堆的鯡魚裏。
清脆的骨骼哢嚓聲像是玻璃破碎,此起彼伏。
原本圍著他的人,一個接著一個,發出淒厲的慘叫聲,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橫七豎八倒在地上。
薑離臉上沒有多少表情,手裏還掐著林哥,林哥想掙脫,可薑離卻僅憑一隻手,就輕易把他桎梏住。
林哥漲紅一張臉,拚命掙紮,從喉嚨裏擠出破鑼般的粗喘,“瘋子…瘋子!鬆開我!”
這群人教訓薑離前,特意把地點選在了特別偏僻的爛尾樓,加上此時正值深夜,不會有任何人接近這裏。
就像剛剛被他們圍起來羞辱卻無能為力的“薑離”一樣,沒有人會救林哥。
薑離抬起另一隻手,攥住林哥的胳膊。
“哢噠哢噠…”
兩聲脆響。
林哥的臉倏地變成了醬紫色的豬肝,倒地蜷縮,哀嚎不止,那狼狽至極的模樣很難與數分鍾前意氣風發的他,聯係在一起。
施暴者們最終也變成了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