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飛機的時候他就看到了那位少女。
她帶著深紫色的墨鏡,蔥色的長發,波西米亞長裙,坐在候機廳裏朝著他拚命揮手。說來也奇妙,明明莫斯科那裏已經進入了秋冬之交,日本東京卻還靜止在盛夏最明晃晃的光影裏。他低頭笑笑,趁著辦理手續的時候,將手機調回到普通模式,對著女孩遙遙地發了一個笑臉的表情,對方馬上就不甘示弱地回發來一個鬼臉。
他是中法混血,相貌大多繼承了亞裔的特征,淺灰色的大衣下一雙褐色的眼睛卻宛若無機質。他拖著淺棕色布麵的行李箱,身材挺拔,腳步沉穩,紳士一樣風度翩翩,帶著法式的浪漫氣息。
大廳上的電子屏幕再一次刷新,人流來去匆匆。miku走到他身邊,自然而然地接過他手中的行李,撅起嘴低聲抱怨道。
“飛機整整晚了一個鍾頭。”
他咧開嘴笑笑,卻沒有說什麼。長達數十個小時的飛行已經讓他身心俱疲,他隻是低頭看腳下來回晃動的人影,靜靜地聽著女孩綿綿不絕的絮語,更是覺得這七年來隔如人世。
“老家那裏的房子現在已經拆掉了,說是要建什麼新世紀概念公園什麼的,結果建到一半就停工了,到現在還是一副不倫不類的樣子......”
他出生在聖馬洛,兒時的大部分記憶卻微縮在這座高達1200萬人口的城市裏。在他五歲那年,因為父母離異他與母親來到日本東京生活,直至七年前母親去世,他放棄了學業與那個基本上已經沒有印象的父親贍養的義務,開始了自己一個人的生活。
他從七歲就開始學習素描,基礎卻打得不好,不知道為什麼從十歲時一直止步不前。一直到母親去世後,或許是因為親人辭世的打擊與嚴苛生活的壓迫,他的畫技忽然間有了質的提升,仿佛數年的積累隻為了這一霎的綻放般突飛猛進。他為那些公司畫廣告創意,為自己掙一口飯吃,那時候他十三歲。現在的他已經是國際上都薄有名氣的新銳畫家,每一張畫都可以拍賣出幾百萬的高價,再也不用昏天黑地地畫一些粗製濫造的廣告創意來維持自己的生活。然而他總是會忍不住會想起那段坐在小閣樓上用劣質顏料作畫的場景。那些回憶的場景就像積了一層薄薄灰塵的玻璃,怎麼也揮之不去。
差人將行李送至旅館後已經時至下午,女孩子坐在公園的靠椅上,用手扇著風。
“好熱好熱,今天的最高溫度好像已經達到了40攝氏度了吧~”
他擦去額角的汗珠,現在正是下午兩點,陽光普照,他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向身邊的女孩建議。
“我們去吃拉麵吧?”
拉麵店
兩碗醬湯拉麵,店家特質的風味醬料加上高湯稀釋。再配上叉燒肉、雞蛋、竹筍、雪菜、土豆、燉肉、酸梅、玉米、豆芽、紫菜、芝麻、白菜與大段的蔥末,香氣撲鼻。作為提議人的他隻是稍微動了動筷子,倒是麵前蒼發白裙的少女,呼哧呼哧就吃下了大半碗。
“俄羅斯那邊現在一定下著很大的雪吧?”miku咬著麵條含糊不清地問道。
“嗯。因為遭受了西伯利亞冷寒流的關係,雪下得很大。鋪天蓋地都被白雪裝點得銀裝素裹的,實在是非常美的景象呢。”
在他寄給她的照片之中,就有一張是在雪地裏拍的。他穿暖橙色的高領毛衣,霧藍色大衣,黑白格柵圍巾與棕灰色手套。背後是一棵掛滿了白雪的杉樹,藍灰色的天空中,白色的雪花紛紛揚揚灑在他黑色的頭發上,長長的睫毛上,橙色的衣領上,美得幾近透明。他向來對雪景情有獨鍾,繪畫也偏愛用淺淡的顏色營造出豐富的層次,他的第一幅作品《灰白》就是一副描繪蒼雪的印象派油畫,這種特立獨行而又美麗奪目的繪畫風格一出世就驚豔全場,如今這幅作品已經在歐洲拍賣出了近千萬的高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