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離開京城以來,這段時間的確是做得有點過了。尤其為了讓旺財信服,為了讓崔家姐弟崇拜,甚至故意賣弄自己那點學識來著。
但是,如果還要像在宮裏那樣,每說一句話都要衡量半天,每天都要低著頭做謙卑狀,每一個呼吸都要克製,那我出宮又為了什麼?
“夠了。”我握拳起身,“我從何學得這些,我曾經嫁給過誰,你無須知道。”我說道,說罷拂袖轉身。
一個拂袖轉身的動作,又讓我的心口不自覺的悶痛。曾幾何時,何人對我如此決絕的轉身而去。
下一刻裏,我拂出衣袖的手,卻一下子被旺財拽住了。
“放開。”我沉聲說道。
“你為什麼討厭我?”旺財的聲音裏聽不出起伏,卻字字鏗鏘,如金石交鳴。驟然一股強大的壓迫感,直逼背脊。
“沒有。”我一字一頓,同樣用沒有起伏的聲音回答。再強大的壓迫感,不及往年的壓抑。
“那你看著我的臉。”說著,他手上用力,將我的身體扳轉過來與他麵對。
我抬起頭看他,目光落在他臉上前的一刻,卻不由自主的越過他的臉,看向他那頭卷發。
一聲歎息。
旺財的聲音不再咄咄逼人,喃喃的如同自語,“你每次都是這樣,從不看我的臉,隻是看著我的頭發發呆,你看著我,心裏想著是何人?”說著自嘲的一笑,“旺財,旺財,你以為我真不知道這是狗的名字?”
“旺財。”我說道:“如果你覺得我對你不公平,那麼我告訴你,這個世界沒有公平。不是你付出了就會有回報,如果你想,可以收拾了你的疑問,放棄了我給你的名字,離開這裏。”
我將手從他的手中抽離,翻身上了驢背。
不堪的過往,在旺財的追問下,突然間灼痛了我的心,自我保護的意識高漲的瞬間,我在心中築起了一道高牆,將兩顆本已漸進的心,生生的隔絕開兩邊。
毛驢踢踏前行,我沒有回頭,一任冷風如刀刮過臉龐。旺財的用心我不想看懂,因為我自己的心我還不懂,那些痛過的,美麗過的,失落過的,看不清它現在的模樣,隻好以絕決,擋住任何試探的靠近。
一隻大手,伸到近前,搶去了我手中的韁繩,旺財悶頭牽著驢前行。
此後的一路我們就一直這樣沉默著。
快到家門口時,廖傑迎了上來,“大姐,旺財哥你們回來了。”說著親親熱熱的上來接旺財手裏的韁繩,“旺財哥你昨天教我的……。”
旺財一聲不響的丟下韁繩,就一個人先向裏走去。
“旺財哥,旺財哥?”廖傑又叫了兩聲,旺財頭也不回。
“大姐,旺財哥這是怎麼了?”廖傑不解的問。
“他隻是累了。”我不知怎麼解釋,隻得如此說。
“這些天旺財哥確實太累了,家裏人口越來越多,大姐你身體又不好,旺財哥事事都要操心,每次買糧食,為了能便宜幾文錢就要跑幾個縣,家裏人口多了,一次買的糧食就小山那麼高,要雇板車來拉,為了省下雇車的錢,旺財哥就自己拉回來,肩膀上都磨起了水泡。”廖傑說道:“家裏睡的最晚的一個,起的最早的一個,我看著都心疼。”
“這樣可不行。”我想了想,道:“廖傑,家裏除了你旺財哥和我,你是最大的,以後去縣衙行走打聽情況,還有外出采買的事,就又你負責吧,回頭先釘輛板車,咱家的驢子讓它們套車,我以後出門步行就好。回去我也要跟秀兒談談,家裏瑣碎的事情,我們倆要都擔下來才行,我也不能光閉著門在屋裏算賬、養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