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應她的,是雨水滴答的響聲,是偶爾飛過的鳥兒翅膀撲扇的聲音,這些聲音細細碎碎,近在耳旁,卻沒有一個,是那熟悉溫雅的音調。
手一鬆,油紙傘掉落在地,沾染了泥水,淚水終於混合著雨水,順著臉頰留下來。青容僵直地站在那裏,緊緊盯住墓碑,胸腔中仿佛燃起團團烈火,灼痛了心。
即便過去了這麼多天,她依舊是那麼容易就落下眼淚,她原本不是這麼愛哭的人,這一次卻怎麼也止不住心痛,怎麼也止住要流下來的淚水。
那麼好的大師兄,那麼溫潤如玉的男子,怎麼就這樣離開了?
原本不是好好的麼?他們師兄妹三人在霧幽山上過的好好的,是什麼讓他們走到今天這一步?為什麼會這樣?離分四散,甚至互相殘殺。
肩頭忽然傳來溫暖的觸感,青容沒有回頭,隻是咬緊了牙,不讓自己嗚咽出聲,整個人被攏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裏。懷抱的主人輕歎一聲,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淚,溫聲道:“別傷心了,身子剛好,回屋裏喝點熱茶。”
青容沉默了一會,轉身想推開那人環在腰上的手臂,無奈那手臂卻越收越緊,終於,她放棄,隻靜靜地靠在那懷抱裏,不語。
“你還在生我的氣?”韓子璿眸中痛意一閃而過,有些粗暴地掰過青容的身子,盯著她失神的雙眼低吼道:“為什麼不看我?這麼多天對我不言不語,你認為是我害死了秦慕兮是不是?”
青容猛地抬起頭,對上韓子璿的目光,咬了咬唇,兩行清淚從眼角溢出,想說什麼,終究是沒有開口。
韓子璿手臂越發用力,啞聲說道:“你真的恨我怪我?難道那一日,你希望他沒有擋在我身前,你希望被打中的人是我?如果可以選擇,你是寧願他活著,而讓我去……”
青容終於忍不住,瘋狂地掙紮起來,拳頭如同雨點一般砸在韓子璿的肩頭,兩人的衣衫都被胡亂撕扯得皺褶淩亂,“你說什麼!你還說這些!為什麼這樣說?為什麼要這樣說?”
韓子璿悶哼一聲,忽然伸手扣住青容的後腦,俯身吻了過去。粗暴急切,甚至帶著一股悲愴絕望,舌尖糾纏,唇瓣摩擦,卻沒有柔情蜜意,而是有苦難言的淒然,是害怕失去的彷徨。
青容掙紮的力度小了,最後終於頹然地放下手臂,閉眼任由淚水滑落,微顫而又柔順地任他親吻。過了許久,韓子璿的唇輕輕地離開,又滑上她臉頰,吻幹未幹的淚。
“對不起。”青容忽然笑了笑,眼角又濕了,“對不起,是我不對,我不該怨你,你有什麼錯?錯的是我,你們都是我最重要的人,你們誰也不能死,我寧願死的是我……是我不對,我怎麼能怪你,我怎麼能讓你獨自惶惶不安這麼多日……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就算我死了一千次一萬次,大師兄也永遠都不會回來了,我隻要他回來,隻要他回來……嗚……”
青容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哭得竭斯底裏,“為什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難道一定要有人離開一定要有人死去?為什麼好好的會變成這樣……”
“別說了。”韓子璿長歎口氣,將青容緊緊地擁入懷裏,“你還有我,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我發誓,永遠不會死在你的前麵,永遠不會讓你忍受這樣的痛苦。”
青容止不住眼淚,隻在他的懷裏不住的搖頭,“對不起……對不起……”
韓子璿目光瞟過秦慕兮的墓碑,心中長歎。他為自己擋的那一擊,既是為了青容,又是為了楚墨清,或許,也是為了自己。
秦慕兮,死對於你來說,也許未必是件壞事,仇不能放手去報,心性淡然卻要糾葛在這肮髒的塵世,活著,也是一種痛苦……
這樣也好,也許她從來沒有愛過你,但她卻再也不會忘記你了。
手輕輕拍著女子的背,韓子璿眉目溫柔,輕輕說道:“走吧,我們回去。”
回去開始重新的一天,讓逝者安息。回去,做我們該做的事,不要枉費他用命換來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