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再有人為她一擲千金，隻是暗影處有個身影始終未變。纖翎也逐漸注意到那個黯然的身影。每當她醉步蹣跚，他便轉身離去。
有很多次，客人調戲她時，第二天那個人便重傷而回。傷口，清一色的整齊。不知為什麼，纖翎就驀地想起暗影處的人的佩劍。清月明輝，削鐵如泥的感覺。
也有很多次，當客人擁她入睡時，翌日醒來便不見了蹤影。隻留下桌上整齊擺放的銀兩，隻說是有事先走了。
隻是，纖翎不知道，一切都是他在保護著她。他沒有萬貫的銀兩，隻有一身足以保護他的武藝，讓她守住清白，讓她開心。在她悲傷時，在她軒窗外低聲吹奏，在她快樂時，在一旁笑得一臉落寞。
他一直以為，其實，他要的，不過那麼多。
可是，錯了，一切都錯了。
眼睜睜看著一個俏麗的身影走進花轎，聽著周圍尖銳的賀喜聲，看到了那張絕色的臉一瞬間黯了下去。在眼淚還未流出時，曾經那樣輕盈的身軀已轟然倒地。他衝過去抱起了她。
她，依然那麼美。
冰冷的街頭，懷中的美人也似乎涼得沒有一絲溫度。
淚珠，悄然滾落在他掌心，像是很久沒有感受到的溫度。
抱著纖翎躍上客棧，輕輕放下。心疼地撫了下那張未施脂粉的臉，很蒼白，很冰冷。
他又怎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是誰。柳胤清，終究不過也隻是個喜新厭舊的男人。
於是提著劍，站在柳園外快三個時辰。
風很涼。
鬢角散落的發絲飄動著，也未能掩住那熾熱的眼中的慍怒和絕望徹底的悲涼。因為，那一劍，斷送了柳胤清的命，也斷送了對纖翎的情。
柳園的婚宴一夕間，成了葬禮。
哭的，喊的。
緋紅一片。
伍
纖翎找到了他。確切說，他一直在等她。在柳園門前，看到了提劍的他。
劍還未回鞘，仍有那觸目驚心的紅。
纖翎又一滴淚滾落：“是你，對不對？是你殺了他？”
頷首。“如果，你想為他報仇，盡管拿這把劍，來刺我。”
劍被丟了過來。纖翎並沒有撿起，隻是哭到起不了身。為什麼會哭？為什麼會為一個不值得的人哭？還是該恨還是感激一直以來保護自己的人?抱著頭，痛苦的折磨。
時間漫長得如一個世紀，就像在一刹那間靜止了。可是，動作，不會停止……
纖羽握住了劍衝了過去，刺進了他的胸口。很深很深。
然後，又是一劍。
“不！”
纖翎衝過去，與纖羽搶奪起劍來。衝突中，還未明白過來，一失手，纖羽的嘴角已滲出瀝瀝血珠。
“羽兒！”纖翎驚慌失措地丟掉劍，想去捂住那不斷湧出鮮血的傷口。
“羽兒，姐姐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嚇姐姐啊！”
“姐姐，對不起。羽兒，不該和你搶柳公子的。真的對不起……”
未完的話，掉落了的原本緊握著的手，緩緩合上的雙眸。
一陣撕心裂肺。
“纖翎。”
驀地，想到重傷的他。
“纖翎，我死了，你會難過嗎？會記得我嗎？”
“不，你不會死的，不會的！”
“纖翎，記住啊，我叫秦喑……”張了張口，最後的字沒有能說下去。眼簾沒有垂下，就這樣看著她，像以前那樣，在暗處，溢滿溫柔的，靜靜的。
天地間都在旋轉，這是怎麼了。纖翎握著兩個人尚未涼卻的手，跪在中間，悲愴地哭著，喊著。直到喉嚨咳出了血。
那晚的黃昏，與那晚的血色那樣火紅。
是是非非都已經被埋葬了吧？背叛的，愛情的。
陸
未念完的名字。
他多想告訴她，他叫秦喑傲。可是，永遠沒有機會了。
而纖翎已然瘋了。
整日遊蕩在大街上，逢人必問：
“你猜秦喑的後麵是什麼字呢？”
胤清，移情，難道一切都早已注定？
唯有那晚的黃昏，了然一切。
翌年四月。
冬已去了，能再見到那流水潺潺笑容燦爛的春日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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