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王爺說完,哈哈大笑數聲,竟然一揮衣袖揚長而去,全然不將炎國君臣放在眼裏。
衛嶺本以為龍華肯定會立即發作,孰料轉頭看時,卻見龍華一臉慍怒,正目光炯炯地看著他。
衛嶺當即跪下,卻聽龍華道:“衛嶺,你可知罪?”
“微臣,”衛嶺用力地咬了咬唇,“不知微臣何罪之有?”
“你還不知何罪之有?”龍華嗖地一聲拔出腰間之劍,指向衛嶺,“朕當初說得明明白白,讓你去歧城,是與炎國和談,朕還說過,無論炎國提出什麼樣的要求,都要盡力滿足,你可倒好,居然將事情談成了這樣,難道不該死嗎?”
衛嶺臉色大變,冷汗涔涔滾落:“可是皇上,那炎國提出的條件,實在是,實在是——”
“實在是什麼?”龍華斷喝,“朕早就告訴你,不喜歡打仗,不愛打仗,你們這幫人卻成天吵吵著忠君謀國,就是這樣謀的麼?”
衛嶺咬牙,如果是從前,在龍華如此強大的威壓下,他必定會潰不成軍,可是此刻,腦海裏卻不禁閃過衛子越的影子,還有那些他說過的話。
隨即,衛嶺撲通一聲,重重叩頭:“皇上,先帝創業不易,大好河山,怎可拱手讓人?”
“你——”龍華先是麵色驟變,握著劍柄的手輕輕顫抖,繼而一聲長歎,拋劍於地,“你的心思,朕如何不知,隻是炎國大軍,確非我朝士卒所能抗衡。”
“皇上!”衛嶺膝行數步,字字句句無比懇切地道,“微臣雖知皇上不愛聽,但卻還是要說一句——蘇定國——”
“撲!”
他話音未落,皇帝卻突然一腳踹來,衛嶺倒在地上,瞪大雙眼不解地看著皇帝。
龍華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冰冷:“別跟朕提蘇定國!從一開始,蘇定國就不讚成朕繼位,還三番五次在父皇麵前進讒言,要父皇將皇位傳給龍翔,朕豈能容他!”
衛嶺瞪大雙眼,滿眸的驚駭欲絕,他這才明白,原來皇帝之所以會暗中設法除去蘇定國,一步步削弱蘇家軍的勢力,根本不是因為蘇定國主戰,而是因為他自己的權位!
大殿之中一陣靜默,看著眼前這個年輕桀騖的皇帝,衛嶺忽然意識到,原來自己的命運,從來沒有掌握在自己手裏過。
他雖貴為丞相,但在龍華眼中,恐怕連一條狗都不如,無論他做什麼,都必須順從龍華的心意,否則,就隻有死路一條。
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龍華邁步朝前走去:“伺候好蕭毅,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直到大殿裏完全安靜下來,衛嶺方才慢慢地站起身,輕輕拭去頭上的冷汗,邁著僵硬的步子朝外走。
燈火通明的大殿之中,蕭毅坐在一張寬大的桌案後,身邊美人環繞,一杯接一杯將美酒送入他口中,在他的對麵,衛嶺正襟危坐,後背挺得筆直。
蕭毅連喝了十幾杯酒,方才推開身邊的美人,看向衛嶺:“衛丞相,你這分明就是自討苦吃嘛,到頭來,洛西十城還是歸了我們炎國,你又能怎樣?”
衛嶺臉色鐵青,說不出一句話來。
宴席整整進行了兩個時辰,席上蕭毅不斷地對著衛嶺冷嘲熱諷,衛嶺竭力忍耐,直到蕭毅吃飽喝足,被兩名美女給扶了下去,衛嶺方才站起身來,將桌上的杯盤碗盞悉數掃落於地,然後揚長而去。
馬車行至丞相府外,孫河將衛嶺扶下馬車,衛嶺正要邁步朝裏走,卻忽然仰頭,噴出一口鮮血,身子驟然一軟,栽倒在地。
孫河趕緊近前扶起他,連聲喚道:“相爺!相爺!”
幾名仆役聽見動靜,趕緊也奔了出來,七手八腳將衛嶺扶回房間,然後找來大夫。
片刻之後,衛嶺睜開雙眼,朝四周看了看,扶著孫河的胳膊坐起身來,朝所有人擺擺手:“老夫沒事,你們都退下吧,孫河,去將三公子喚來。”
“父親。”
他話音剛落,衛子越已經步入房中。
衛嶺朝孫河揮揮手,孫河會意,立即帶著所有人退了出去。
“越兒。”衛嶺抬頭看著自己的兒子,眼中竟然流露出許久未曾有的慈愛之色,“你的看法是對的,北安國,不能呆了,你趕緊走吧,願去何處便去何處。”
衛子越渾身一震,不由得睜大雙眼,很顯然,衛嶺的態度完全出乎他意料。
“父親何以有此言?”
衛嶺慘笑:“為父這一生,飽讀聖賢之書,從小將忠君治國視為一生努力的事業,可是到頭來,你看看父親都做了些什麼?身為丞相,下不能治民,上不能安國,一生功業,盡付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