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後,司禮監掌印、秉筆、隨堂太監全部罷設,僅保留了文書房維持公文運轉,中官勢力急劇衰落,而且是青黃不接。直到今年太後歸政前重開司禮監,才挽住了頹勢,但仍與當年不可同日而語。
若非那場大災變讓上一代老太監們損失慘重,就憑目前“三恩”這三四十的年紀,排資論輩起來,怎麼可能將司禮監前三個交椅全部占據。
李大人所知道的也就這麼多,問出內官監譚公公便卡住了。他的醉翁之意是段知恩,不知道從這譚公公身上挖下去,是否能與段知恩扯上關係。他自己掌握信息有限,回頭還得去問問明白人。
不是李大人嫉妒段知恩與天子關係親近,因而看不順眼,實在是李大人很有責任感。
作為大明朝堂當前秩序的奠基人,以及最忠心的捍衛者、最堅定的守護者,他希望的是穩定安定和諧相處,最討厭段知恩、白侍郎這樣不安分的、並妄圖顛覆現有秩序的破壞者。
白侍郎還好,但這段知恩躲在深宮攪風攪雨,常常叫人望而興歎、鞭長莫及。三大巨頭中,麥承恩和吳廣恩這兩個同在司禮監的弱人又壓不住段知恩,更叫李佑不知在心裏罵了兩人多少遍廢物,怎奈人鬼殊途,隻可恨不能以身相代。
李佑忽然想起什麼,又問黃公公道:“你隻是惜薪司右司副,你在煤市囤積居奇,你的上司知道否?比如那掌印太監知否?”
黃公公無語,李佑難道想把他身邊所有人都像過篩子一樣過一遍嗎?
眼看日頭西斜,李大人準備撤回城中,便勒令泰盛煤鋪開放賣煤,但每人限購五十斤,暫且解了圍觀百姓的燃眉之急。十幾萬斤煤,也足夠幾千人購買了。這也算借機為黃公公解圍,免除他被毆死之虞。
隨即他匆匆返回城中,在西城兵馬司換了轎夫,急急忙忙向東城十王府而去。出了這等事,他必須要與歸德長公主麵談一番。
在路上,天色漸漸的黑了。京師的冬夜,街上人影稀少,天寒地凍,一般沒人在外麵亂晃。像李大人這樣負責治安的風憲官,從理論上,在夜間的街道見到任何可疑人物,都可以先抓後審,隻不過平時夜巡由巡捕營負責而已。
今夜李大人沒有這個惡趣味,xxx的督促轎夫迅速趕路。從阜成門外到十王府,直線距離可能隻有五六裏,但需要從大明門外繞圈子,實際上一口氣趕了十多裏路。
等到了十王府歸德長公主宅邸,傳話進去,沒多久李佑就被引到後殿偏廳。
此時長公主似是準備歇下,身上內襯家居厚襖,外罩素色薄衫,不施粉黛,不戴珠翠,頭上也是鬆鬆散散隨便挽了髻兒。
她見了李佑笑道:“稀客稀客,在我記憶裏,你這是首次在夜裏主動登門尋我。今日生了什麼事情,叫你居然不避嫌了。”
李佑大呼小叫道:“你禍事快上門了,還有心思說笑!”